他却在想,这个人喊他孩子。
濮冬泓无意多留,起身便往外走,手并没有松开,像是笃定南忆会跟着自己一起逃出去。
青年果真紧随他的脚步,走得急促解脱。
“南忆!”贺重北骤然起身道,“你算什麽人,你跟着他走?!”
“你跟我谈了恋爱,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突然有反骨了,这算什麽本事!!”
“我们贺家对你一直没少照顾,我妈更是把你当亲儿子疼爱,你要点脸!”
南忆还未说话,身侧男人已是轻声吩咐道:“把贺家在南京的港口撤了。”
“是。”
贺重北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下一秒被父亲扇翻在地。
贺父怒骂:“是你这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坏了事,还不赶紧道歉!”
贺母放声悲哭:“怎麽是重北的错,明明——”
厅内方寸大乱,南忆已被带出庭院外,只能依稀听见几句哭喊谩骂。
濮冬泓松开牵他的手,任由手下为自己点烟。
“你已经满二十岁,是成年人了,不需要任何监护人。”
“今天救你出来,只是顺手人情,我并不认识你父母,也没有旁的交情。”
南忆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有发觉男人在一寸寸地凝视着他。
像无意间在暴雨里救下一只绒毛湿透的雀鸟,略作照拂後变了心思,并不打算就此放手。
贺家的几个长辈已经冲出来,想追在濮冬泓的身後告饶几句,却被保镖拦在走廊里,全然靠近不了半步。
这幽深庭院原本都是贺家的私産,此刻反而变作濮冬泓的领地,无人敢放肆半分。
男人抽了口烟,眸色晦暗不明。
“你现在有两条路。”
“我可以做你的养父,又或者是养兄。”
这话一说出口,登时变了意味,两人俱是清楚其中的光明磊落,却听着很不干净。
濮冬泓资産无数,资助落魄学生也是常事。
南忆轻轻阖眼,胸口又闷又烫。
“你现在听从南家安排读了金融,但其实拿过CPhO的金牌,是不可多得的物理尖子。”
“我考虑过帮你转学,但C大应用物理系本就是国内顶尖。如果你愿意,可以转专业重读。”
男人清楚,接下来的每个字都是冒犯越界。
他本可以选择更文明和蔼的表达方式,反而偏不如此。
“我会插手你的人生,干预你的选择,某种意义上,我会做你的父亲,你的哥哥。”
“另一条路,是我借你五十万。用途随意,利息4。6%,十年内还清。”
“拿走这笔钱,我们再不相干。”
南忆擡眼看他,思绪再三起伏。
他对濮先生一无所知,在对方面前如同透明。
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会敞亮干净,未必会有好结局。
还没有等他下定决心,男人又再度开口。
“但你要知道一点。”
“如果你选择了第一条路,其他人都会私加揣测,议论我和你的关系并不清白。”
他们站得很近。
近到听得见身後的嘈杂动静都消散干净了,只剩间或几声虫鸣。
此刻弦月当空,长风如水,原来是个再好不过的良夜。
南忆清楚,现在该说几句乖巧的话,表达出许多的感谢,以及对今後的郑重认真。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捧起男人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濮先生的手背。
如同羔羊自愿走入陷阱,哪怕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