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人的魂被拘着,受尽折磨,留存于世空助长怨气,等他化为厉鬼,杀人作恶后依旧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他说他但求一死,盛曚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没都没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绝望气息。
步乘月上前两步,希望能给她造成一点压迫感,也让自己看得更清。
自己这徒弟实在是太会隐藏了,她几乎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黑白分明的双眼仿佛是真诚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步乘月问她。
“因为灵魂困厄时发出的嘶鸣刺耳,因为我能听到。”她好像回到了从前,全身的血液顿时凉了下来,倏而又沸腾。
那人总是沐浴在团团血雾中,一边吸收鲜血,一边压抑身体原本的灵魂,盛曚就被绑在那里,血从她身上出去,被压抑灵魂的哀嚎传到耳边。
她的血维持了那具被偷了的身体的正常运转,她接收了身体主人的求救,彼时她无能为力,今日她给他救赎。
盛曚低着头颅,踯躅开始铺满眼底,“师尊,你会保护我吗?”
步乘月错开眼,“好了好了,”够了,她受不了一直自尊要强的盛曚这副眼神,太可怜了,于是软下语气,退回原来的距离,“下次要做什么,至少跟我打个招呼。”
有人却不是想要这个效果,盛曚紧跟她的脚步,一进一退,二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眼珠往隔壁房间一转,盛曚不知不觉间,慢慢信任步乘月。
“贺如是百年前蓬莱岛的大师姐,她和师弟师妹们探宝万兽宗遗址,没想到有个师妹居心不良,散她灵力、毁她筋脉,想让她死在这里。”这是步乘月不在时,贺如告诉她的。
虽然有些突兀,但步乘月知道盛曚不会说闲话,尤其不会在这会儿跟她八卦,又往后退了两步,用她清浅的嗓音说,“继续。”
“现在,当年那位师妹已然成为位高权重的长老,没人记得百年前陨落的大师姐,”她步步跟进,像欺师夺位的逆徒,压低声线,“师尊,蓬莱岛的林霖长老不是人。”
步乘月眼见就要退无可退,还听了一耳朵惊天秘闻,她当然知道盛曚这话不是在骂林霖不是人,而是真的,林霖不是人类的意思,手臂横亘在二人之间,“我知道了,你先喝口水去吧。”先别往前走了。
盛曚充耳不闻,身体撞上那根手臂,“我是蓬莱岛逃出来的,林长老每个月都要取我的血,师尊,你不保护我的话,我会被那个女人活活折磨死的。”
步乘月心脏一抽,暂时忽略了手上的柔软触感,她就说这孩子怎么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缺爱相,打架还那么野蛮,原来是逃过命的,步乘月这才看懂她眼里的戒备与提防。
至于蓬莱岛,她不认识,无论是大师姐还是恶师妹,她唯一接触过的就是那位掌门,怪不得他要赫儿,还撺掇昌维佳敲诈妖族,把她师徒牺牲掉,感情蓬莱岛有细作。
“你——你赶紧坐下喝茶!”她猛然发现自己冒昧的动作,步乘月推搡盛曚的肩膀,把她按在桌前,“神识交流。”
盛曚从凡界来,天资虽好,但注定来这修真界是给人为奴为婢的,因为天赋极高,有幸进了内门,跟在位高权重的长老身边,她当年也真心以为会不一样。
结果迎接她的不是得到仙尊教诲,修为突飞猛进,而是光明磊落的仙门中幽闭的密室,是人前和善端庄的长老背地里露出青面獠牙,盛曚为自己博得外出历练的机会,宁愿死在外边,也不想再回去了。
天都怜她,蓬莱岛已经认定她死了,从此世上没了年七,一位野蛮如兽的散修横空出世,朦胧不清的光里无人看清她的脸,等到天光大盛之时,她会叫人不敢直视。
“师尊,我选择了你,若你觉得弟子是个麻烦,就把弟子送回给林霖吧,她一定能让弟子彻底消散。”明明是怕被抛弃,盛曚非要故意说这样的话,想诱出步乘月安慰的话。
步乘月回忆她跟盛曚相处的几年,自己闭关她都要在门外守着,她会甘心被弃吗?“本尊以为,你会一口咬定我就是妖族奸细,踩着我,你就爬上了修真界救星的高位。”
她竟然笑了一下,“怎么会呢,您是师尊,徒儿一向尊师重道。”盛曚盯住步乘月的脚步,看她在三米外站定,心里夸赞她看人真准,她差不多就是这个想法。
等修真界驱逐甚至是讨伐步乘月,她就伸出手——盛曚想做的可不是修真界的救世主,她只想当步乘月的救世主。
试问修真界还有谁像她师尊一样,不给徒弟立规矩,不收徒弟孝敬,用心指导,而且就自己一个亲传弟子,以后她的衣钵传承,都是自己的。
他们都叫她“花瓶”,呵,一群目光短浅的小人,都在妒忌她师尊的美貌罢了。
“师尊,你打算怎么办,告发林霖的话,隔壁那位能帮忙,袖手旁观的话,我也可以把一切都忘了,都听师尊的。”
步乘月手指点在太阳穴上,施力按压,“由不得你我了,”把话说开后,徒弟突然嬉皮笑脸了,这更让步乘月觉得不习惯,“月地云阶被突破了,神虚舟咱是回不去了。”
估计是莫微终把今天的事上报后,昌维佳这当掌门的听说盛曚竟然搜魂导致一个人魂飞魄散,按捺不住想趁机污蔑,说她们这是在毁灭证据。
且万年无人顺利进出的万兽宗遗址,她们毫发无损地出来了,不但出来了,还散了遗址的阴气,盛曚也结丹了。
“你掌门师叔爱才,可他更看重宗门利益,不管是元婴期还是金丹期,神虚舟都不缺,所以你可能……”步乘月拉长的尾音像在给盛曚反悔的机会,“你可能要跟为师亡命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