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普顿说的没错,即使人鱼被人类狠狠地伤害过,他们依旧保持着骨子里的良善,根本不会迁怒别人,这才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机会。
指甲陷入皮肉,扶微低声道:“那他找到伤害他母亲的真凶了吗?”
大祭司点头:“当年的人其实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漏网之鱼,已经全被抓起来了。回程时陛下也将他们带着回来,现在应该被关在皇城里,马上就会接受审判。”
扶微:“太好了。”
大祭司:“至于……你说的加快异化程度,其实并不可靠,你终究是个人类,如果执意异化,过程会让你感受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像是把你的骨头全部敲碎,重新拼接组装一样。”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会让你疼死过去。”
“我不怕。”
涅普顿能为她做到,他也能为涅普顿做到。
而且……
涅普顿为他做了太多事情,而他总是放不下自己的仇怨和坚持,总是想着自己报完仇以後怎麽样怎麽样。却已然忘记,涅普顿想要的或许不是补偿,而是他的陪伴。
只是太可惜了,他好不容易想到这一点,却又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情形。
扶微仰头看着海神树,他想,这也是他能为涅普顿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大祭司给了扶微一瓶药,那是由海神树的果实制作的药剂,在服下过後,会唤醒他体内的所有属于人鱼的血脉,迫使他和海神树强烈建立联系。
只需要一天一夜,他就能完成异化。
回到和涅普顿的卧房里,扶微毫不犹豫将那瓶药剂一饮而下。
他事先打听过了,涅普顿会亲自审判那些罪人,从审判到行刑,最快也要後天晚上才能回到海神渊。
所以扶微并不担心,会撞上涅普顿。
服下药剂的没多久,一股钻心的疼痛就从双腿传来,血肉不停地蠕动着,一片片坚硬锐利的鳞片生长起来,像是雨後春笋一样,扶微疼的倒在床上,耳边响起碎裂的声音。
这种声音,其实他以前听到过,只不过当时没意识到,如今才知道,竟然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扶微死死的咬住嘴唇,小脸苍白,他的指甲因为太过于用力,已经崩断,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手心的疼痛。
真正疼痛的地方是他的下半。身。
那地方已经不能叫做腿了,像是血肉模糊的肉条,在以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交融,变成一个类似尾巴的东西。
扶微如同水洗,他疼到双眸涣散,无意识的看向身下,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于是强撑着最後一丝力气,扯过旁边的被褥,盖在自己的身上。
意识模糊不清,扶微逐渐昏迷过去。
海底没有昼夜,只有终年明亮的灯光,当扶微再次醒来时,他的眼前是模糊的,意识是浑浑噩噩的,他的所有力气,只能支撑他的眼睛,张开一条缝,让他气若游丝的打量着世界。
扶微的眼前有一道道的光影,像是鱼的影子。
这些美丽发亮的鱼儿正绕着扶微打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微终于听见脚步声。
不是属于涅普顿那种沉稳有力量的脚步声,而是缓慢沉重的脚步。
是大祭司。
大祭司来到扶微的身边,眼中满是担忧,嘴里念念有词。
那是晦涩的人鱼语言,扶微竟然听懂了。
【祈求海神恩惠怜悯,赐福与你。】
扶微一愣,恰好此时身体也恢复了力气,他强撑着身体,睁开眼睛。
原来那围绕着自己的鱼,是海神树的枝叶所化,怪不得能治愈他的伤。
“你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大祭司关心道。
扶微坐起身来,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下,只见那笔直修长的双腿,变成一条银白的鱼尾巴。
鱼鳞是银白色的,仔细看还能反射出五彩的光芒,像是闪烁的钻石。他的手,他的耳朵,他的身体,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如今的扶微,哪怕没有大水泡,也能自由的在海底呼吸说话,不用害怕水淹没自己了。
扶微眼中浮出笑意:“谢谢您,我现在感觉很好,没什麽问题。”
大祭司点头:“那就好,这几日我都会让人送来药剂,你一定要按时服用,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力量也没有稳定。”
“好的。”扶微问,“那我什麽时候才能在两种形态下自由转换?”
大祭司:“一个月。”
不等扶微答谢,外面忽然传开吵闹的声音,似乎是涅普顿回来了,而门口的使官将人拦住,并不愿意将人放进来。
这让大祭司心里一慌,下意识看向扶微,却见扶微苍白着小脸,脸上半点慌乱都没有,甚至还柔声说道:“大祭司,就当做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您该怎麽样对他,就怎麽样对他,否则你越是惊慌失措,秘密就越藏不住。”
“至于我的尾巴,你就说是我意外吞噬了海神树的叶子,这才加快了异化。”
“他会信吗?”也难为大祭司侍奉海神多年,光风亮节,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一把老骨头都快碎了。
扶微:“他不一定信你,但他一定会相信我。所以您不用担心,直接从正门走就好了。”
“好。”大祭司颇为心虚地离开了。
隔着房门,扶微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谈话,涅普顿似乎有些生气,这让扶微心里咯噔一下,将自己刚才对大祭司说的话,转头就忘到九霄云外。
扶微将被子扯过来,想要盖在身上,却发现上面是斑驳的血迹,吓得他赶紧下床,想要将被子藏进床底下,却忘记自己没有双腿,鱼尾巴一个打滑不稳,扶微身体前倾,狼狈地朝前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