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必徊带了头,其馀几个长老也一一封了灵窍,只剩个慕久麟。
叶南鹊指了指慕久麟:“还有他。”
游必徊:“他不是我御剑宗之人。”
言下之意,他管不了慕久麟。
况且慕久麟也确实不在乎秦齐的死活,拿秦齐威胁不到他。
叶南鹊想了想,不为难他们,他一手将自己的悬铃扯下。
江采玉神情变了变。
叶南鹊道:“这个悬铃,是我三岁入门时候师尊亲手给我的,多年不曾离身,也曾……十分珍惜。既然师伯丶不,游掌门说我是孽徒,我也无颜再留着这个悬铃。”
一松手,悬铃坠入河中,连一丝水花都未溅起,就沉入深处,随湍急河水而流。
江采玉脸色更难看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令他心绪不宁,他几度呼吸发重,游必徊以为他是受伤的缘故,还低声让他调息。奇怪的感觉扰乱之下,连江采玉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因为受了伤,自己才如此失控。
“叶南鹊。”他叫了那个孩子的名字,可除此之外,却什麽都没有再说出口。
要说什麽?歧途是叶南鹊自己走的,他屡次三番纠正包容,已然做尽身为师父该做的本分,论道义论情理,都没有丝毫亏欠。
他瞧见叶南鹊那张熟悉的脸上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後露出一个好像要哭了的表情,很浅很浅,很难被看出。
这个孩子在他身边待了太久了,言行举止中有太多他的影子。他喜怒不形于色,于是这个孩子多年来也是如此,连委屈都委屈得如此克制,让人瞧不出来,只有熟悉的人才会察觉。
同样的表情他曾经也在叶南鹊的脸上见过,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有一次练剑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让叶南鹊加练两个时辰,这个孩子第一次露出了这种委屈表情,当时他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向来只会说“好”的弟子也会有感到不满难过的时候。
他看着悬铃没入水中,那种奇怪的感觉紧紧抓着他,像油布包裹着,密封着,一点喘息的透气口也不给他留。
“师尊,後会有期。”
叶南鹊只撂下这句话,将秦齐扔过来,一眨眼,已经看不见踪影。
江采玉下意识擡脚要追,可秦齐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脚踝:“师尊,叶师兄这是怎麽了?叶师兄不是这种人啊,他以前很好的,以前我们在御剑宗的时候不是很好吗,师尊你不记得了吗,以前的叶师兄对你丶对我丶对我们大家都很好的,从前在惊晓堂修习,我们不是很开心吗,叶师兄怎麽会叛出师门呢,不可能的啊……”
他们从前很好吗?他们从前很开心吗?
江采玉努力回想,一些迟来的丶快乐的情绪被他从蒙尘的角落中发掘出来。很陌生,又好像……其实一直都在那里。
江采玉呼吸又重了,乱了节奏,心口闷闷的,他向前走了几步,闭起眼睛,几番调息。
自从让那群长老封了灵脉又把秦齐扔出去之後,叶南鹊溜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甩掉一堆小尾巴的感觉很轻松,不过……还剩一个。
叶南鹊看着默默跟在身後的慕久麟:[他怎麽还不放过我?非得把我抓回去正法了?我逃跑也碍着他事了?]
系统:[一般来说,主角确实比较正直。]
叶南鹊:[他何止正直,他正得发邪。]
一边吐槽着慕久麟,一边跑,跑到日落西山叶南鹊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找了个过路的茶摊喝碗茶,他刚坐下,慕久麟就坐在了他身旁。
叶南鹊头也不擡,埋头喝茶,学着从以前武侠电影里学来的那些向来深藏不露的侠客们的神秘气质,冷冷道:“你是什麽意思?为什麽还一直追着我?是为御剑宗做事?非要将我抓回去不可?”
慕久麟:“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时时刻刻跟在师兄身边才放心,况且,不和师兄待在一起,难道和那群御剑宗的人待在一起吗。”
叶南鹊:“我看你前几天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别用这种话搪塞我。”
慕久麟微怔,转瞬轻轻笑了:“师兄这是生气了?前几天我在藏书阁中看见一则百年前的史料,记录一名禅宗修士将自己与魔神结合的故事,我觉得与师兄的情况有相似,想再追查一番,御剑宗史料记载太少,因此我去了一趟禅宗,这才没能守在师兄身边。”
叶南鹊擡起眼眸,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无论怎麽想,我还是不明白,你对我的事情,是否干涉太多了?”
慕久麟狐疑一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端详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像是要看清他究竟在想什麽。
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发毛的眼神,叶南鹊硬挺着,也不示弱,脸板得比凳子还硬。
“你……”慕久麟话刚说了一个字,就又收回了喉咙之中,他转了转眼睛,似乎明白了点什麽,又像是不可置信。
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叶南鹊坐立不安起来。
终于,慕久麟开口了:“我才是觉得奇怪,师兄究竟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认账了?当初的话也是师兄说的,如今却又好像要将我撇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