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鹊看向他道:“师尊不打算和我道歉吗,连家桥那些时日,师尊骗了我。”
江采玉看着他,没有回答,看来是真的对他不抱一丝歉意。
叶南鹊心中有些许失望,却还是尽量维持了表面的体面:“师尊,我不会和你回去。阿麟他身负腐草之毒,我要与他去一趟圣医宗,另外,我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再来面对师尊。师尊,您……请回吧。”
在江采玉的神情中,有什麽仓皇的东西闪烁而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煞气缓缓收敛:“和我回去。”
叶南鹊摇头:“师尊何必强人所难。”
江采玉第一次这麽痛恨自己不善言辞,他有许多话想说,他想说自己会对他好,会比慕久麟对他更好,他想说自己确实毫无歉意且一点也不曾後悔,如果没有那些谎言,他就不会拥有那段与叶南鹊独处的珍贵时光,他想说他们相处十馀载,之间的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慕久麟……
那麽多话语堵在喉咙,可竟偏偏不会说出口。
他恨自己,恨自己不如慕久麟巧舌如簧,恨自己不像慕久麟那般嬉笑间就能讨得人欢心,他……他除了练剑,什麽也不会做。
江采玉挣扎许久,只从腰间拿出一个玩偶,朝着叶南鹊伸过去:“你喜欢的,和我回去,好吗。”
叶南鹊低头看去,在连家桥的种种又于眼前浮现,江采玉……为什麽要骗他呢。他在密道里晕倒前听见的那一句“从今之後,只有你我二人,我不会再看向旁人”,又是什麽意思。
叶南鹊不敢深究,只能当不知道,或许这算是一种自欺欺人,可总之比连师徒都没得做要好些。
自然,那个玩偶他也没有伸手去取。
江采玉的手努力向前动了动,扯起嘴角,露出个四不像的笑容来。
叶南鹊太熟悉江采玉了,知道仅仅是这样微小的举动,于他而言已经属于一种刻意讨好的姿态。
江采玉怎麽会是这样的……江采玉不该是这样的!
叶南鹊心慌意乱,不敢看,慌忙扭开身,不再同他有眼神的接触:“我已经……已经不想要了,师尊自己留着吧。”
“不想要了。”江采玉将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玩偶不想要了,曾经那麽渴求的他的关注丶他的欢心丶他的偏爱……也不想要了吗。
为什麽人可以变得这样快?
他怔怔盯着叶南鹊,对方则像心虚一般目光落在别处。他试图将叶南鹊看清,看清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眼睛看不进心底,眼睛再用力,也只能看清旁人不易察觉的细枝末节。
好比,叶南鹊脖颈处的点点红痕。
虽然他已经用衣领遮掩,可还是有少许曝露在外面。江采玉未曾经历,却不代表他不知晓。他知道那些是什麽东西。
也正因为他知道,他才会感觉……如此的愤怒。
怒火将他的理智灼烧的所剩无几,江采玉低下头,忽然笑了:“他杀了你,换得美名享誉天下,即便如此,你也要同他在一起吗。”
叶南鹊无力地解释:“当日的事,毕竟是我的错。其中有许多不能一一向师尊道尽,我只知道,阿麟待我的心是真的。”
江采玉收了剑,站定道:“你现在才是错了,南鹊。”
叶南鹊疑惑江采玉何出此言,见江采玉擡了擡眼皮,看向木屋中的慕久麟:“他不过是个小人,一个从小就会耍心机的小人。衡水之战他不曾站在你的身边,现在也只能与你缩居在此处无人之境。如有一日要做取舍,他今日对你再情深意笃,那日也会因天下人的口舌背弃你。”
叶南鹊道:“我不会让他做那种选择。”
江采玉向来清冷的面容上带了一丝孤傲,叶南鹊对慕久麟的回护令他胸口之处産生了从未有过的嫉妒和不甘,他扬了扬下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令他看起来没那麽可怜。
“你错了,南鹊。”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只有他,只有他才会一直站在叶南鹊的身边。
这场交锋不欢而散,江采玉在落日馀晖中背着剑下山。
叶南鹊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木屋,还没站稳,慕久麟就缠了上来:“师兄,我一步都没有迈出我们的家。”
虽然光是用眼神,他已经恨不得撕碎了江采玉。但是在叶南鹊面前,他是绝不会让叶南鹊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的。
在叶南鹊面前,他只想永远做那个最贴心丶最听话的师弟。
慕久麟满眼单纯:“我做的很好吧,是不是?师兄说什麽,我就会做什麽。”
叶南鹊心思正有些乱,随意点了点头:“嗯。”
又想到方才江采玉说的那些不太好听的话,委婉道:“师尊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慕久麟眼睛轻轻转动,从叶南鹊的左眼看到右眼,道:“我一点也不在意他说的话,不过师兄之前说的,从没想过要抛下我,这是什麽意思?”
明知故问!这就是明晃晃的明知故问!叶南鹊不相信慕久麟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不过是想诓他再说一遍。
叶南鹊擡起手,照着慕久麟地脑袋呼了一巴掌:“收拾东西,我们去圣医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