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哪样?”
吴妹来回神,“这床毛毯多少钱?”
老板转头看了一眼,“一百三。”
吴妹来心不在焉点头,耳旁是那丈夫说什麽“你不脏”丶“我们一起克服”等等的没营养台词。
许是周千龄给她的冲击确实有点大,吴妹来开始慢慢地,对习以为常的事情生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这些呈现女子麻木无助的画面屡见不鲜,吴妹来从小看到大也能猜到走向:那女子受了伤害,身心的疼痛先放一边,首要恨自己失了清白的身子,让老*家蒙羞,让丈夫颜面无光无法做人。
提着一堆东西放到柜台上。
扑通。
背後的电视机里传来石坠井底的声音,想必那女子趁着夜深人静,无人关注时,偷跑出来寻了短见。
吴妹来没有回头,但她分明看见,是导演架着她出了门,她的丈夫家人推着她站到井边,他们同电视机前的观衆一起蛊惑:你脏了,跳下去吧。
听一遍不以为然,倘若听一万遍呢?
假理自然变成真理罢!
吴妹来忽地就生出了无名火,茫然几秒,终是长长叹了口气,将突兀的情绪掩掉。
老板数了数,道:“一共一百八。”
吴妹来扫码输入密码,提示零钱不够,于是换了银行卡。
接过袋子,将东西一一装进去。突然听见有人问老蛙村往哪个方向走。
吴妹来转头,超市外站着一人,短发,发丝乱翘,有种不拘小节的随意。穿一身宽大的黑色夹克和牛仔裤。
像个男人。
“老蛙村啊,从这一直往前走,遇到岔路口走右边那条,然後开十来分钟再走下面那条道……算了说不清楚,还挺远,你到时候再问问吧。”老板连比带划道。
“往这边走是对的吧?”女人礼貌问道,她解释:“这边导航不太好用,我担心开错了。”
“没错。”
“谢谢叔。”女人道过谢,又冲吴妹来爽朗一笑才回到车上。
车子离开,老板撑起身子探头看向外面,开始嚼舌根:“啧啧炎A啊,现在外面这些小姑娘,搞得不男不女像什麽样子,伤风败俗。”
又是“伤风败俗”。
若说在吴妹来自小的印象里,这个词代表露了肌肤,那如今那女人只露个脸,伤哪里的风,败何处的俗?
实在是,令人厌烦。
“我看着挺好。”吴妹来提着袋子出了超市。
踱步至301门前,她徘徊几步,磨磨蹭蹭敲响。
叩叩声在走廊回荡,下一秒房门拉开,门後依旧是白花花一片。
“怎麽这麽久?”
“多看了几家衣裳。”吴妹来垂首从她旁边经过,将粉摆到桌上,自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套衣服和超市里买的贴身衣物,“穿好衣服吃饭吧。”
周千龄单手接着,却没收回,而是盯着她的侧脸,问道:“不敢看?”
吴妹来心下一慌,随即想:女人的身体不应该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何况自己也是女人。本人都不在意,自己如此别扭倒显得奇怪。
于是,她好似憋着闷气般转头,一眼看到她的肚脐和……
太,太往下了。
她将视线上移几寸,强迫自己直视。
仅两秒,她的目光晃动,视线不受控制地丶仿佛被拉扯般地缓缓向上,最後留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没,什麽不敢的。”吴妹来悄悄捏紧了衣角。
周千龄轻笑一声,不再逗她,展开衣服一件件穿上。
“我身材怎麽样?”系上最後一颗羊角扣,周千龄懒懒地靠坐在桌上,勾着唇询问观後感。
她唇上的口红早就洗掉了,却依旧盈润润一片,像春日新出的粉嫩桃花。
吴妹来迷了眼,嗫喏着动动嘴皮。
下一秒清醒。
“还不是都一样。”吴妹来垂下眼皮,转身不再理她,只管埋着头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