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去追问楚宵是否还活着,被魂袭已是九死一生,哪怕楚宵已经修到了出窍境。
半晌,还是章钊先开口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楚宵。”他看向储江絮,“看储道友的样子,似乎认得适才那只尸怪,你一见他就说他不是长善,那么,他是谁?”
储江絮道:“广成宗,须留道人。”
楚恪行一听这话就愣了。
广成宗?
这不是那个距离风过岭最近的道宗吗?
须留道人是广成宗的宗主,多年前已修到淬魂大圆满的境界,他们来此地前,还给须留道人去信打听风过岭的异样,可惜须留道人云游去了。
储江絮思量了片刻道:“我猜……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善观主,自始至终都是须留道人。云游到长寿镇的是须留道人,道观也是须留道人建的,每隔两三年就出去收弟子的是他,把这些弟子变作尸怪的也是他,只是他对外称是长善观主罢了。”
“我这么说的根据有二,第一,多年前,我见过须留道人一面,模样与适才的尸怪很相似;第二,我记得须留道人有一个很厉害的法器,是一柄尘须中有金丝的拂尘,他对法器异常珍爱,当成是绝世异宝,等闲不会拿出来用,可……”储江絮环顾众人,“你们还记得适才捆住楚道友,连灵剑都斩不断的金线吗?”
章钊道:“照你这么说,须留道人不但修为高深,还身怀异宝,即便这些年他一直假称是长善观主,在长寿镇做尽恶事,他这样一个人,又是谁有本事杀了他,还把他做成尸怪呢?”
“是阿袖。”这时,阿织道,“阿袖没有死,而且……”
她顿了顿,“我们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定魂丝(三)
“谁?”储江絮问。
“方才引路的年轻人。”阿织道。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朝四下看去,林子里哪里还有粗衣男子的身影?
但是,适才尸雾弥漫,林中危机四伏,粗衣男子害怕,跑了也说不一定。
楚恪行道:“你凭什么说阿袖是他?”
阿织道:“道观的弟子只死了二十五人,这里的坟冢却有二十六个,我集齐木牌,想看看多死的那个人是谁,但是最后一块木牌被划花了,上头只剩一个‘包’字。钟伯说,长善把阿袖捡回来以后,给他起了一个道号,叫做‘抱袖’,道观中其他弟子都以“善”为姓,姓名中藏了‘包’字的,只有阿袖。”
“当时因为须留道人来了,我来不及往下想,但是——”阿织屈指,把阿袖的木牌吸附过来,“你们看看木头上的划痕。”
木头分明沉旧,划痕却很新,被涂花的地方,木屑都没清干净,种种迹象表明,划痕是一刻前才形成的。
白元祈“啊”了一声,恍然道:“所以,有人看到姜姐姐查看木牌,临时把这一块涂花的?“
阿织点头:“当时在林中的,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引路的年轻人,这事要不是我们做的,只能是这个年轻人了。道观的弟子都成了尸怪,须留道人也不得幸免,镇民都是凡人,他们做不到隔空涂花一块木牌,唯一有本事,有动机做此事的,除了阿袖自己,不做第二人想。”
眼下想想,昨夜“问神”,奚琴和阿织分明已经做了镇民的替死鬼,可那个扮作新娘的干瘦妇人还是异乎寻常的害怕。
她的害怕当真源于尸怪吗?还是源于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假作温情,还自告奋勇为阿织等人带路的“丈夫”,或者说,阿袖?
奚琴道:“如果是他,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他从容解释道,“我来前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对劲,如果如他所说,他们真这么怕尸怪,应该更怕须留道人才是,昨晚还让我给他做替死鬼,躲在暗处苟且偷生,今早怎么就有胆子引路了呢?所以我让我的魔引了一缕魔气,暗中跟着他。”
楚恪行听了这话,出离愤怒:“你早就知道这个引路的有问题,为何不早说?!眼下出了事才——”
“早说有用吗?”奚琴淡淡道,“来风过岭前,不是没人提醒过此行冒进,楚家公子你是怎么回的?”
彼时阿织提醒说冒进,楚恪行却满不在乎,还道姜仙子如果害怕,可以不去。
而今自食恶果,后悔已经晚了。
储江絮道:“阿袖千方百计把我们引来此地,又用那诡异金线掳走楚宵,必然有他的目的,说不定我们尽快找到阿袖,楚宵还有救。”
章钊道:“琴公子,有劳。”
奚琴没说什么,指尖引来一缕黑色的青烟,并指一挥,由着这缕烟蔓延出去,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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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苍穹中不见春阳,一团一团的灰云聚在长寿镇上空,整个镇子一派萧肃。
眼前的道观似乎已经荒弃很久了,门庭破败不堪,钟伯迈入道观时,被一旁的瘫倒的木桩子绊了一下,险些跌到在地,还好一旁的干瘦妇人扶了他一下。钟伯于是拍拍干瘦妇人的手,意示她别怕。
谁都无法想象,这个几个月前还被镇民奉为人间仙地的地方,眼下竟变成了阎王殿。
钟伯带妇人穿过前院,来到主殿前,对着紧闭的殿门,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阿、阿袖。”
殿中无人应声。
钟伯与妇人互看一眼,半晌,又唤一声:“阿袖?”
殿中悄然如初,钟伯与妇人终于露出一点欣喜的神色,他们正要上前推门,殿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粗衣的年轻男子负手跨出来,看到来人,他笑了:“钟伯,芸儿姐,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