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织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
等她望过去,目光与那人相接,才发现这个人她早就注意到了,刚才祈福仪式结束,他走去奚泊渊身边,短短一段路,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守山人。
眼神相撞,奚琴并未立刻避开,他没有笑,也并不显得冷漠,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方姜衍道:“可以进山了。”
阿织没有再理会奚琴,她不认识这个人,也并不在意谁要看她,淡漠地移开目光,跟守山人一起进了山。
-
由于姜衍的提点,众人入山时十分谨慎,他们并不御剑,甚至不怎么交谈,徒步走过山脚的樟木林,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的线索。
直到过了樟木林,来到山中狭径,发现什么都没发生,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参加试炼的守山人阿织几乎都不熟,唯二两个说过话的,便是姜木晗和宁宁了。
此刻太阳已快落山,守山人步行聊赖,相熟的已三三两两地攀谈起来,宁宁追来阿织身边,小声唤一句:“姜遇。”她问:“你近日都住在长留坞吗?”
阿织“嗯”了声。
宁宁往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人偷听他们说话,又问:“那你碰上小紫、阿白她们了吗?我今早路过山下,发现她们好像回来了。”
阿白、小紫,应当就是白兔精和紫藤精的名字。
阿织道:“碰上了。”
宁宁笑道:“她们两个最亲近人,所以会出来见你,其实长留坞还有不少其他的精怪,其中有一个有点凶,不知道你……”
她想问阿织是否知道那只叫初初的无支祁,转念一想,初初最讨厌徽山弟子,每次她过去加固结界,他都凶她,要是旁人知道有这样一只无支祁,恐怕不能在长留坞住下去了。
这时,阿织问道:“你常去长留坞?”
宁宁点点头,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出生不好,在姜家一个很远的旁支,家里是帮徽山饲养一些低等灵兽的精怪的,我从小和这些精怪接触,很喜欢它们。后来,徽山到各个支系挑选弟子,那年不知怎么,挑中了我。我来徽山以后,很想家,也想念家里的精怪,有一回躲在明月崖的后山哭,被大师伯发现了——那里离水鸣涧很近,大师伯告诉我,山下有一个长留坞,里面住着他收留的精怪,我如果实在想家,可以去长留坞看看……后来大师伯不在了,长留坞的精怪都很孱弱,结界没人管不行,我就时常溜下山,帮忙加固结界,偶尔会与阿白小紫玩一会儿。“
她说着,悄声道:“这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
她仍梳着团子发,双眼如小鹿一般,俨然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阿织听,要把她当朋友的意思。
阿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道:“嗯。”
这时,带头的楼骁停住脚步:“到了。”
前方赫然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洞中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空旷又静谧。
守山人中有人道:“不就是一个妖兽巢穴么?赶紧进去吧。”
楼骁回过身来:“不可大意。”
他扫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阿织身上,“姜遇,”他叮嘱道,“你不擅用剑,从没降过妖,更不曾与妖煞为敌,进去以后,你跟紧我即可,不必勉强出手。”
阿织:“嗯。”
适才说话的守山人又嚷嚷道:“不过是一个受伤的妖兽,三师叔千叮咛万嘱咐倒也罢了,还给什么徽石,未免小瞧了我们,叫我说,不消一日,两个时辰,我们把它活捉了捆出来,叫众仙家都瞧瞧我们的厉害!”
说话人唤作宋梁,白净的脸上生的一双吊梢眼,为人有些傲慢。
楼骁笑了笑:“走吧。”随后头一个迈入山洞中。
其余守山人一个接一个进入山洞,轮到阿织,她刚迈出步子,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这感觉与昨晚一模一样,恶寒遍布背脊,浑身寒毛倒立。
仿佛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正等待着她。
然而她看向身边,宋梁、宁宁,甚至姜木晗,俱是不见任何异样,神色自若地进了洞中。
此刻夕阳已快落山,焦眉山在薄暝中静立无声,凉风一阵一阵拂过。
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吗?阿织想。
片刻,她握紧玉尺,步入眼前深不见底的山洞。
孟春杀(一)
洞内很黑,最初一段路是一条狭径,地上湿漉漉的。
四下里十分幽静,除了水声,偶尔会传来“吱吱——”的轻微声响,大概是匿藏在黑暗中的蝠兽。
好在云灯的光一直温和地照亮前路,守山人并不太害怕,须臾,有人问道:“楼师兄,食婴兽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怕吗?”
“是啊,我听说食婴兽都是意志不坚定的魇兽,它们既能被‘亡兵寻婴’的怨气影响,应该十分孱弱才对,为何焦眉山的这一只值得我们这样大动干戈,三师叔还说,它是什么……大妖?楼师兄,究竟怎样的妖兽才称得上大妖?”
问话人是一对兄弟,一个叫姜和光,一个叫姜同尘,在徽山学艺仅三年,专注于剑术,对于妖兽缺乏了解。
其实大多数新晋的守山人与他二人一样,那些厉害的妖兽,他们听说过,从未真正接触过。
楼骁答道:“所谓大妖,指的是六等及以上的妖兽。”
他见众人面露惑色,耐心地解释:“修道你们都知道了,从引灵入体开始,到下一步筑基,之后按照境界,依次划分为淬魂、出窍、分神、玄灵。境界愈高,修炼愈是难以寸进,近千年来,能达到玄灵境的,除了当今仙盟盟主,只有一个已经陨落的问山剑尊,修为到分神的也少之又少,在世的,大概两只手能数得过来,至于玄灵之后的渡劫成仙,千年来从不曾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