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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奶油蛋糕(第1页)

第十二章奶油蛋糕

贺国强是一场噩梦,每年都会不定时的在贺小兰的生活中爆发。她一直想不明白,要强一生的张新荣女士怎麽会看上贺国强这个废物。大姨告诉贺小兰,贺国强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帅气,镜中的自己和贺国强七八分像,不大的眼睛,有点塌的山根,薄薄的嘴唇和略方的脸,怎麽看怎麽觉得大姨是在给自己妹妹的眼瞎挽尊。

趁着杨帆还没来,赶紧给大姨打了电话,拜托她老人家带着中介去老家的房子拍照,贺小兰最後还是从花蝴蝶和秦甜甜那里借了三十万,先把窟窿填上了。二手房不好卖,就算是挂到中介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卖出去。

“这事儿你还是得回来一趟亲自盯着,毕竟卖房子这麽大的事儿。”大姨那头语重心长,贺小兰这边无可奈何。贺小兰也想回去,可是从茶水间瞥见杨帆耷拉个脸走进了公司,就知道今天准没好事儿。

贺小兰躲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生怕杨帆看见自己,实现怒气转嫁。杨帆就是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贺小兰早上刚到公司就听合作的猎头说有大厂要裁员,现在公司业务线上正好缺个高管,跟财务那边沟通了半天,杨帆一句话就给否了,总结就俩字没钱,要贺小兰自己想办法,总之就是这个人他要了,但是工资嘛,再商量。

“现在用人只看价值。四十岁被裁,什麽就业前景他自己没点数嘛?哪个公司能给这个年纪的人开这价,我是看他还有点用,肯给他一次机会,这机会,不是他该得的,是我给的。”

杨帆嘴里甩出的每一个字都跟炸弹一样,将还有些困意的贺小兰彻底的叫醒。别说四十岁,感觉只要年满三十就成了求职市场里的排球,被各个公司推来送去,谁都不敢揽入怀中。

有天贺小兰路过商场的奶茶店,店里招奶茶师,限二十七岁以下。不知道是不是超过二十七岁的人打的鲜橙不够青春,还是摇的奶茶不够劲。

贺小兰很害怕失业,不只是生活的困窘,还有最难放下的面子。上学的时候不管自己怎麽努力都考不到班级里的前十名,张新荣女士每次都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成绩单,大骂贺小兰不如邻居姐姐的一根手指头。

有一次回老家的时候,贺小兰听说原来邻居家的姐姐疯了。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贺小兰一晚上都麽睡好。自己还算和平的童年时期,邻居姐姐就像是天使一般的存在,贺国强不回家,张新荣女士工作忙,贺小兰就常常被寄放在邻居家。吃完晚饭,就和姐姐一起做作业,看电视。

姐姐长得很漂亮,茂密黑亮的头发经常被梳成两条麻花辫,跳皮筋的时候上下翻覆,快乐又温柔。那时候姐姐的卧室里贴满了奖状,从作文比赛到舞蹈冠军,她都做的很好。後来,贺小兰就搬走了,也就没了她的音讯。

再次听说的时候,就是她疯了,听说是在大学时候为情所困,也有说是上了大学落差太大,让一直骄傲的她无法适应。不管是什麽原因,漂亮的天鹅低下了头颅。可是贺小兰不敢垮,她一直用最高的标准鞭策着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像是张新荣女士的骨架,最害怕自己垮塌带着妈妈一起倒下。

自从贺国强离家之後,贺小兰不仅仅是这个家的女儿,也是这个家的丈夫,青春期的时候就开始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婚姻责任。

她总是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做每一件都拼尽了全力,只想要得到张新荣的女士的肯定。可妈妈总是说,“别人夸你都是客气,只有妈妈才会指出你的缺点。”等到有了别人的夸赞,贺小兰会自然的觉得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他们的客套,一定不是自己做的足够好。

杨帆给贺小兰发了信息,告诉她下午开会讨论一下几个实习生的去留。这种节骨眼,是万万不敢请假去天津参加悦悦学校的活动了,看了一眼时间,估计张新荣女士刚从社区的合唱队回家,还是让姥姥去学校出风头吧。

“妈,我从山姆订了菜和蛋糕,一会儿你带着去悦悦学校。”

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听不清楚张新荣女士在干什麽。

“妈,跟你说话呢,下午两点就得去,你别忘了。”

“忘不了,我又不是你,今天说了的事儿明天就变卦,行了,我得换套衣服,不跟你说了。”

都不用想,下午的张新荣女士一定是花枝招展,争做整个学校最漂亮的姥姥是张新荣女士现在的生活目的。

“姐,楼下吃饭去吗?新开了一家米粉,说是不错,我请你呀。”葛琳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用美食召唤着贺小兰。

团购的米粉套餐折算下来一个人只要十九块九,葛琳还多要了一份小食,贺小兰硬要把钱A给她,可是她坚决不要。“姐,就块儿八毛的你跟我计较啥呢”。葛琳虽是这样说,贺小兰还是把钱转到了她的支付宝。

葛琳比贺小兰小七岁,今年刚刚三十。她总是笑着,高度近视的眼睛一笑就会全眯起来。她的那个男朋友是大学时候认识的,毕业之後为了省房租就同居了,俩人一过就是六年,可是依旧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男朋友那事儿我跟宣传那边熊总监说了,你让他准备一下公司的材料,到时候他们得审核一下,看看业务板块能不能对的上。”

“我等会儿就给他打电话,你都不知道今年有多难,上半年他一个活儿都没有,我感觉他在家呆的都抑郁了。”

贺小兰没见过张海明,听别的同事说之前在朝阳大悦城碰到过他们两个,“那男的是个帅哥嘞,葛琳还挺有福气的。”

“你俩还不打算结婚啊?”贺小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後悔,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过年时候嗑着瓜子打听东打听西的讨厌亲戚。

葛琳倒是不在意,噘着嘴吐槽现在挣得仨瓜俩枣不够买个厕所的,张海明一直说自己还没有攒够钱,要是不买房子就结婚,对葛琳特别的不公平。

“我知道我长的不好看,吹拉弹唱一样也不会。姐,你想想他那个工作,给人拍广告,见过的美女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了,可是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很开心。结婚不结婚的我也无所谓,反正也养不起小孩,姐,养个小孩是不是特别费钱啊。”

葛琳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围在贺小兰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和张海明的故事。

“当时我一眼就看上他了,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麽,我长得也不好看,身材也不好……”

“他跟你在一起六年了,你肯定是有足够吸引他的优点啊。”

“他更喜欢的是我对他好吧,毕竟别人可能不会那麽喜欢他。”

“姐,你支付宝偷偷给我转钱我可看见了,跟我还这麽见外”,说着把手机递给了贺小兰,说有张买一送一的券,不用白不用,贺小兰正推脱呢,葛琳手机上突然弹出的网贷还款信息让贺小兰愣了一下,葛琳赶紧的想要划走,但是紧张的几次都没有划走。

贺小兰不想要去窥探同事的隐私,可是这个秘密硬是闯进了她的眼睛。贺小兰不会问,葛琳也不会说,她依旧笑盈盈的迎接她的所有工作,毕竟这是她最後的机会了。

贺小兰知道今天是葛琳的生日,公司里早就为她预备好了惊喜,甚至这个惊喜还是她自己选的,选择了一个贵一点的,拍照很好看的生日蛋糕。

葛琳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她跟张海明在一起六年了,两个人大大小小的花费都是葛琳在出钱,钱不够了葛琳也不知道怎麽跟张海明张口,信用卡不够刷就借网贷。

自己这麽努力的付出,就是为了张海明一句话,“攒够了钱,买了房子咱俩就结婚”,这句话从她的二十四岁说到三十岁。

南五环外的出租房被两根生日蜡烛的莹莹烛火照亮,葛琳蹲在茶几前吹灭了三十岁的生日蜡烛,幸福西饼的蛋糕打完折十英寸一百八十块,就是张海明送给葛琳的生日礼物。旁边堆满了麦当劳的套餐,这是葛琳的今年的生日愿望,生日的时候可以去麦当劳随便点,吃到爽,但钱还是要她自己付。

“我许愿说咱们明年能结婚”。

“点餐的时候我就说不要薯条,你看,现在都不好吃了。”软掉的薯条被扔在桌上,毫无形状和尊严。张海明不搭话,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认真的啃着汉堡。

“明年能结婚吗?张海明。”

电话响了,是他的手机,这个电话来的那麽及时又那麽的讨厌。

“我要出门了,你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了,有个活叫我去救场。”

葛琳挑选了半天的角度给蛋糕拍了个照,生怕在哪个角落露出自己的穷酸,拍了半天只在朋友发了一张照片。

“祝我的三十岁永远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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