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失控的生活
贺小兰五点多就坐上了高铁,靠窗的座位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占了,孩子哭个不停,眼泪鼻涕蹭在贺小兰的外套上。贺小兰也懒得管了,脑子里盘算着先回家换套衣服收拾一下,开车去上班的话时间应该是充裕的,但是打开手机一看,今天限号,还是得坐地铁。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早晚攒钱换辆电车”,电费还便宜,上周刚加了一箱油进去三百多块钱。
帐是越算越心烦,来的路上觉得天越来凉了,趁着在高铁上的时间给张新荣女士打了个电话,让她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来北京住。老家县城的房子卖了之後张新荣女士一直住在村里的自建房里,天暖和的时候还好,这眼看着就入冬了,自建房没有暖气,虽说有空调也可以自己烧炉子,一是不怎麽暖和,而是开空调的话电费太贵了,白白往外送钱。
“我不去,我在这挺好的,要是特别冷我就去你大姨家住”。这句话贺小兰打电话之前就猜到了,不管说什麽事情,总是得反驳一下。
“你去我大姨家干什麽?婷婷刚生了孩子家里本身就乱,你就别去添乱了”。
“我怎麽能叫添乱呢,要不你让你公公婆婆去你家住,我去天津陪悦悦”。
“能不能就只听我的安排,不要有自己的想法,我给你买票,这周四,等会儿我就把票订好发你”。
“你别给我买,我到时候自己会买”。
“怎麽回事儿,每次说什麽事情都不听,以後你爱怎麽怎麽,我以後不管了行吗”?贺小兰知道自己的语气冲,不想在公共场合吵架,于是直接挂断了电话。早上五点起床赶车,钱像流水似的花,公司里一堆烂事,张新荣女士还总跟她拧着来。
妈妈对于女儿的情绪是最敏感的,赶紧的就打了回去。张新荣女士听出了贺小兰话语间的委屈,继而转了语气,轻声的询问她的状况,可是倔强是会遗传的,不管张新荣怎麽问,贺小兰都说没事儿,就是起的太早了心情不好。
回家给自己焯了个水,悦悦不在家,为了省燃气费燃气供暖也没有开的很高,换拖鞋的时候脚踩在地板上冰凉,迅速的收拾完自己就去公司听差了。
李玲月早就去了,坐在工位上吃着冷冰冰的三明治。见贺小兰进来,她赶紧把另一个三明治递过来,“给你也带了一个,楼下便利店买的,热过了,现在估计有点凉了。”
贺小兰要给钱,李玲月推来推去,最後拗不过,收下了二十块钱。职场里的情分最磨人,今天一个三明治,明天就得请顿火锅才能扯平,倒不如现在算清楚,省得心里挂着。
三明治的包装纸还没拆开,老板就叫贺小兰到办公室去,问她昨天下午怎麽旷工了,贺小兰正找着理由呢,李玲月急匆匆的拿着贺小兰的请假单来找老板了。
“哎呀,都怨我,昨天贺总监请假了的,我一忙起来就忘了在系统提交了”。
是不是真的忙忘了,也懒得去追究,现在这种情况,先道歉再保证。回办公室的路上李玲月还在跟贺小兰解释,说自己岁数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经常忘事。
事已至此,别去追究谁对谁错,秦甜甜给贺小兰发信息要晚上一起吃饭,她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等等便宜的机票就准备飞去意大利了。贺小兰也不敢应她自己几点能到,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只有老板打了下班铃才能下班,私自跑了就是重罪,轻则罚钱,重则开除。
等到能真正离开公司的时候,贺小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从原汁机里被榨出来的残渣,一滴汁水都没有了。秦甜甜他们都已经挪去二摊了,常营附近的8090烧烤里也不缺热闹,秦甜甜花蝴蝶和钱鹤林挤在一个角上吃的正香,见贺小兰进来赶紧的招手让她过来。
“你们这新东家咋回事,怎麽天天开始加班了,杨帆在的时候也没这麽狠啊”。花蝴蝶说着赶紧把烤好的滋滋冒油的肉串放在了贺小兰的面前让她吃,贺小兰先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润了润嗓子,“别提了,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这位是三味真火,直接给你烤熟,你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各个部门的考勤都做成什麽样子了,上厕所都给你使绊子,直接让阿姨锁了几个厕所门,谁也别想蹲时间长了在里面摸鱼。”
“老王说他不来了,今天晚上估计也回不了家,一会儿让你吃完跟我们回家住去”。钱鹤林挂了电话转达了王庆伟的旨意,都说男人娶了老婆就会“孝心外包”,到王庆伟这儿连夫妻情分都外包了。
“我还用他管,我又不是不知道家门在哪里”。
“老王失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钱鹤林问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把王庆伟的秘密说出来。
“知道了,上周就跟我说了,现在又有工作了,这也不是个大事儿了。不能陶林把他开了,我也把他开了吧”。贺小兰说的满不在乎,特地把薪资降了的事情隐瞒了,家里的条件一落千丈这事儿就锁在家门里就行了。
“你要不换份工作呢?你们这跟坐牢似的”。秦甜甜看起来情绪好了很多,扒拉完一盘炒方便面才擡起头跟贺小兰说话。感情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想开,旁人就是越劝越乱。
“我睡不着的时候还真想过这个事情,换个在天津的工作。我昨天去了趟天津,悦悦在学校跟她班一个小男孩闹矛盾了,别提了,差点给我气死。那小孩的妈是一点理都不讲,我到老师办公室一句话还没说呢就开始了,噼噼啪啪的骂我”。
“你有这事儿你不给我俩打电话,这女的谁啊,不行咱明天去趟天津,我去学校门口会会她去”。花蝴蝶就听不得这种要动手的事儿,说着就开始卷袖子。
“你是不是看上派出所的谁了,怎麽老想干点违法乱纪的事情进去坐坐呢”。
三个人凑在一起就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钱鹤林也插不进去话,坐在一边认真的玩着手机,手机玩着玩着就听着那边的语音放出来了,“老公,你就再陪我玩一把嘛”。
手忙脚乱关手机已经来不及了,那就赶紧的解释吧,硬说对面的人不认识,不是跟自己一队的,叫的是谁不重要反正不是叫的他钱鹤林。花蝴蝶也不说话,直接拿过了他的手机打开来看,发现根本就没开游戏,而是一直停留在微信的页面上,一个叫“黑糖叮叮”的微信正跟钱鹤林聊的火热,聊天记录翻起来比她们仨加在一起的命都长。
“什麽时候的事情”?花蝴蝶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歇斯底里,将手机递给钱鹤林之後自己喝了点酒,默默的吃着面前的肉串。
“我跟她什麽事情都没有,真的,我发誓,就是打游戏认识的,为着方便才加了微信,你看着点,我现在就把她删了。晓晓,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知道,没事儿了,赶紧吃饭啊,你俩赶紧的吃饭啊,都愣着干嘛啊”。这时候也正常就越不正常,所有人都在尝试找一点话题缓解桌上的气氛。
“我想明年带悦悦去迪士尼,我看了看速通什麽的加上他们园区的酒店三个人都两万块钱,我还在纠结要不要买速通,主要是带着孩子排队太累了”。
“也不是天天去去玩,还是得玩的痛快点,买速通吧,都省心”。花蝴蝶撕开了鸡翅,平静的给了回复。
“是……”话题一,卒。
“你们帮我看看米兰的房子啊,我这几天都挑花眼了,我去了得先去语言学校,那附近感觉交通也不方便”。
“你先找个短租的,等你语言学校结束了再看看上班的地方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边住着边找,网上找到也不一定靠谱”。花蝴蝶折断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已经开始有点咬後槽牙了。
“也对……”话题二,卒。
“咱们回家吧,小兰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别熬的太晚了”。花蝴蝶终于下令了,所有人迅速收拾东西,只要手机带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一个眨眼的功夫,这群人就在路边了。
“钱鹤林,今晚你去你爸妈家住吧,我想跟小兰和秦老师说会儿话”。
钱鹤林还想挣扎一下,秦甜甜直接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塞进了车里,“赶紧走,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快走快走”。
等钱鹤林的出租车走远了,花蝴蝶才蹲在路边哭了起来,不顾及身上刚买的MaxMara的大衣会不会被弄脏,她这一刻只是想要哭出来。
她一直是所有人眼里的“侠女”,谁受了委屈,她第一个冲上去撑腰,可轮到自己,却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她最受不了失败,尤其是在看起来最“简单”的婚姻里栽了跟头。
劝说的话就算是说一箩筐,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钱鹤林出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管两个人是否见过面,他们之间的亲昵程度都是任何一段婚姻所不允许的。他们的冷静期还有十天结束,这十天本来是这段婚姻最後的机会,可是钱鹤林亲手玩完了。
贺小兰躲在厕所给王庆伟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钱鹤林出轨的事情,王庆伟直说自己最近一点时间都没有,也没怎麽跟钱鹤林联系,之前听说钱鹤林玩了个新游戏,加了个什麽游戏群,具体什麽情况自己也不知道。
“接下来怎麽办”?贺小兰和秦甜甜两个人望着花蝴蝶,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花蝴蝶已经不哭了,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笑得很狠:“怎麽办?起诉离婚,让他净身出户。这麽多年,家里的房子丶车子,票子都是我挣的,他别想带走一分,更别想留给外人。是我的,就必须是我的。”
悲伤没有任何的意义,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先看了钱鹤林的手机是最大的错误,他晚上肯定是把所有的证据都删了,明天得约个律师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郭律师,您明天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聊一下”。说干就干是花蝴蝶的信条,之前的时候父母总是对自己离婚的事情颇有微词。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钱鹤林欠她的,得一点一点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