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姜黛意已经很小心了,云钦心思敏锐,既然被他发现,她便不能随意搪塞引他起疑,云钦是最好的一把刀,而这把刀现在为她所用。
在她没有达到目的之前,这把刀她必须牢牢握在手里,才能发挥他的价值。
云钦手里染着墨山青的油纸伞被雨滴拍得作响,他的身影挡住月光,将姜黛意拢在一片阴影里。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囚犯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黑屋里,屋子里压抑丶可怕丶未知,但凡这些负面情绪一点一点积累起来被无限放大,那麽人的防线便会被乘机一举击破。
他追问:“回答我。”
姜黛意身形略略退让,含水春眸被云钦吓到一般水意荡漾。
“兄长……”
“什麽同刺客说什麽,我不懂……”
云钦清和的声音明明很温柔,但言辞总是恍似在无形中张机设陷:“你与那个刺客,认识?”
墨伞雨滴自伞檐划落,落在青石板的水洼里泛起涟漪,映出姿容上乘,脸上颜色却有些惨白的少女倒影。
姜黛意在寒凉的三月风里显得犹为孱弱,她淡眉微微皱起,眸光水漉漉的,语气极其无辜。
“兄长今日好奇怪,”委屈一般的一道气音从她口中叹出,“是兄长重伤无法前来同陆爷爷接头,我为帮兄长解忧出力,才扮作寻常家姑娘掩人耳目代替兄长前来小郡城。”
少女语调幽幽,继续道:“可我才与陆爷爷碰头便被刺客劫持,紧接着便遇到兄长前来搭救。”
“如今兄长不应当解释原本重伤的你,现下为何好端端地忽然出现在这里吗?”
“难道,兄长怀疑我,疑心未褪,所以故意设计骗我?”
云钦观察着她的神色。
少女继续控诉他,“先将我推入极险境地,现下还说这些些奇怪的话来质疑我。”
姜黛意知道云钦开始怀疑了,可她不漏破绽,他也拿她没法子。
良久。
云钦柔声道:“是我做事不周到,我向妹妹道歉,先上马车,伤势该加重了。”
少女恍似生气了,她没有接云钦的伞,故意置气般淋着雨转身离开,提着裙摆朝着马车的方向碎步跑去。
云钦凝视着她的背影,看着人上了马车,才将原本已经递出去的伞撑了回来,他丝毫不介意衣袍墨发染上雨水,淡淡转身去安排暗卫接下来要做的任务。
马车里暖意袭人,装饰摆设素雅大方,纵然云家已经算是富贵,但在这样的乱世里,依旧没法奢靡,况且云钦仁名在外,太过露富总归不好。
姜黛意放下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凉意。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在婢女绿晚看来是因受伤之故,但只有姜黛意自己知道,这七年来,云钦是第一次怀疑她怀疑到设局试探,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开端。
纵使是第一次见面,云钦也从未起疑,她只是云家,自小丢失的那个可怜的云妡姑娘。
可如今不同。
以现下的形势来看,她不能再等一个七年了。
“姑娘……”
绿晚将药箱翻出来,打算给姜黛意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姜黛意靠在车壁坐着,她不动,绿晚也不敢擅自去扒拉她给她治伤,正为难时,车帘再次被掀开。
车下的云钦并未上来,他温润的眼眸在看姜黛意。
绿晚嗫嚅道:“姑娘不肯治伤……”
姜黛意侧过脸,避开云钦的视线。
“别闹小性子了。”云钦的声音温和。
姜黛意原本不想与他说话,但云钦接下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陆爷爷死了,我们得回去查清楚原委,你让绿晚处理伤口,然後我们回去。”
死了?
姜黛意此刻难得露出了真实的表情,她震惊地看向云钦。
“陆爷爷怎麽会死?”
“尚未查清。”
云钦追刺客时,还留了一批高手在原地保护他,可方才暗卫来报,阿玉昏迷伤势不明,陆爷爷和那些高手,全都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