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的这麽多人里,不怕冤魂索命吗?”
她仰面的神情好似眼前人是变态的杀人狂魔,彭左珰笑出声来,和缓问:“阿环,冤魂和刽子手,你会选哪个?”
他的选择已经说明了,彭左珰要做冷漠的主宰者,绝不当砧板上的牛羊。
“阿环,若说嗜杀,我八岁从军,至现在十六年,死于本将手中之人多到无法累计,若你问我感受是什麽?我觉得,如同宰杀熊鹿无异。”
彭左珰说的理所应当,哪一战将不是血海里拼出来的,只有盛世的无知读书人,才不知刀剑相碰的力道。
易环嫌恶的低下眼掩下浓重的不喜,错开与他的对视。
那日的事吓倒了两个侍候的婢女,管家令人处理了二人,着手买进贱籍女。
“婢见过环姑娘。”虞湘跟着脆枝屈膝见礼,和另外衣裳相同的两人安静的站着。
易环浮疑,不动声色的问:“什麽意思?”
“环姑娘,新来的婢女请您过下眼,沉湘丶豆蔻丶辛夷。”
脆枝一个眼神,三人又屈膝请安。
易环不满的冷呵一声,伸手指向虞湘,“你留下,你们都出去。”
脆枝给後者一个好生侍候眼神,几人依次退下。
“你怎麽来这?”
虞湘走进两步,小声说:“我们很担心你,借这个机会能见到你。”
易环沉默,最坏的结果也不外乎是这样,过会才问:“阿于也知道了?”
“他被我劝住了,所以我来这里问你的情况,我知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有办法脱困。”
“嗤。”
易环坐着自下而上看去,反讽道:“说不定是我贪图富贵,借机攀附。”
虞湘肯定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三人自小长大,若不是虞湘背刺,他们会参与对方许多重要愉快的事,会是一辈子的挚友。
“你在镖局收入稳定,又与阿纡情投意合,就算彭将军再好,你也不会背弃阿纡。”
易环斜眼睨她,语气不好:“是吗,显着你懂我了。”
安静的当了几天侍奉丫鬟,易环熟睡中被虞湘小声的叫醒,“环娘,跟着我快走,去板西坡,阿纡在那等你。”
“他的守卫怎麽可能松懈,你被骗了。”易环瞬间清醒,警惕的看了眼窗边。
“我用了迷药,彭将军不在府上,一路上都没人。”
踩点的几天虞湘彻底摸清了後宅夜间轮岗,只等今夜行事。
“若是陷阱我们也可将计就计,借着彭将军出府,天地之大任尔遨游,你说过的。”虞湘双手握上她闷热的手,劝道:“哪怕被抓回来了,又如何?你甘心一辈子被拘在後宅?”
被虞湘说动,易环轻脚跟上她,在即将迈出後门那刻她转身停下。想到他那张凌厉假笑的脸,易环迟疑道:“你知不知道,若事发,你活不了。”
月光下的虞湘娘矜雅站立,家境虽贫,但见识铸其为人昂首站立的底气,见她有丝担忧自己不由含笑。
“环娘,若我为你死一回,你会不会原谅我?”
“…你知道我不会。”
当务之急是让她赶紧走,虞湘快速回她:“叫你往後一辈子都记得我也挺好的。”
易环情急抓住她手腕,虞湘微微吃痛,止住喉间痛吟,右手轻擡掩住随着衣袖裸露的伤痕。
“虞湘,我不认同你无谓的牺牲。”
“可我觉得它值得。”虞湘反手挣脱,向前推了下易环,本着安慰她肯定道:“快去找阿纡,说不定我不会死。”
未至板西坡,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纷沓而来,为首者根本不怕惊动她,动静大得人心发鼓。
兵箭擦过右边耳朵疾射,易环向後看了眼,以彭左珰为首的骏马已见马蹄,只一瞬想好如何,易环提裙,前跑的速度不减。
彭左珰气哼,勒马停下,兵箭再次搭上角弓,尖锐的钢镞瞄上奔袭女娘的摇晃腰背,倏地射出,易环被钉在地上的弓箭带到,狼狈的滚了半圈。
不顾面上沾土乌发糟乱,易环双手扯破衣摆脱困,一边後退,面上倔强的看着他们临近。
她的不服写在脸上,彭左珰招手令人带虞湘上前,居高临下道:“易环,若你再退一步,本将就杀了虞湘。”
“你知道我们认识?”
“还有一人在此附近吧,本将已经令人搜查。阿环,他们的命在你手上。”
易环後退的双腿异常沉重,他拿着阿于的命为要挟,她在乎到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她妥协,彭左珰暗戾更甚,看了眼她身後的群山,右手点了点身侧长剑。
是该见见血,才叫他们一再惹他的不悦。
虞湘没被绑束,被两人拿剑抵着脖颈,还有心情对她笑,“环娘,被我说中了,害你被追上,抱歉。”
他早有埋伏,根本不需要逼她说出逃跑路线,这一切都在彭左珰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