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只短暂地唬住了两个人,等到上了车,dy又忍不住问他:“贺老师,你怎麽知道那个总监是德国人啊?”
“猜的,德国人都爱叫Nora。”贺铭打开车载音响,是首不知名的钢琴曲。
“这也能行。”dy倒吸一口凉气。
前面传来李冠幽怨的声音:“这你也信。”
“光是客户调查我就写了十页纸。”
“贺老师,你骗人啊。”dy瘪瘪嘴,往後仰去,坐在副驾驶的李冠回过头,揶揄道:“干我们这行的,都很会骗人,贺老师是个中翘楚。”
转回头时他才发现,向来奉行极简主义的老板车里不知什麽时候挂上一串佛珠。
倒也符合他的风格,粒粒圆润的一串素色珠子,没打络子,自带一股淡淡的沉香。
丝丝缕缕的清甜气味萦绕在车里,贺铭嘴角惯有的弧度都显得温柔。
“没骗你,德国人真的很爱叫Nora。”
西汀,Wander酒店开幕仪式现场,时晏正和另一位Nora握手。
“好久不见,Yan,你更帅了。”
女人背後有一张大幅海报,印着她更年轻时的面孔,下方一行小字介绍着她的身份:德国联邦营养与食品学会专家Nora博士。
“那句中国话怎麽说,岁月不饶人?”她看看那张照片,故作伤感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更爱看自己年轻时的照片,7年前是不是也用的这张海报?”
她说的是七年前恒时主办的暖食系列新品发布会,恒时是做速食食品起家的,七年前,恒时的新産品推翻了传统的“速冻”,主打“暖食”概念,Nora作为营养专家受邀出席,给産品背书。
听着对方流利的英语,时晏投桃报李地夸赞:“你的英文比之前好多了。”
“Oh,你不如保持沉默,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Nora比了一个“停”的手势,心有戚戚,“我那次回去就开始好好练习听力和口语,老天,我甚至郁闷到去考了一次雅思。”
“不知道当时那个男孩有没有好好练练德语,他的德语和我的英语简直不相上下。”
时晏想到某个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下次见到他,我替你问问。”
七年前,大学刚毕业的贺铭确实还是个“男孩”。
广告公司的小职员没什麽存在感,和他一起跟完了整个项目,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倒是对他身边那个长了双桃花眼吊儿郎当的设计师傅行止还更有印象。
当时晏看到这个不知名的小员工和傅行止一起给他的外国嘉宾发耳机时,瞬间就黑了脸。
“这是什麽?”
傅行止看起来比他还要不爽,“耳机啊。”
戴窄框眼镜的小员工跟他解释:“方便各位能实时听到翻译老师的话。”
"现场有几位翻译?"时晏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变好,仍旧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问。
“一位。”贺铭如实回答。
砍了翻译费用的客户经理在远处围着舞台灯光和主持人转来转去,一个眼神也不曾往这里飘,显然打算装聋作哑,派两个小碎催来堵时晏的枪口。
时晏简直要被气笑了,但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他转过头,用英文跟几位嘉宾道歉,说明了情况和耳机的用处。
Nora一脸茫然,“Pardon?”
她是个英语听说能力极差的德国人。傅行止见状不对,已经去把经理“请”了过来,贺铭还在一旁站着,仿佛随时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活动开始後,这里要有一个德语翻译。”时晏没再看他,径直对经理说。
离活动开始还有十分钟,经理赔着笑:“抱歉时总,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为了控制预算,我们压缩了翻译老师的费用,以後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这次也不要出现。”时晏不吃他这套,“费用我出,去找人吧。”
“时总……”经理看着时晏的脸色,把後面的话咽了下去。
项目利润关乎经理的提成,为了省钱,经理几乎要把手底下的虾兵蟹将榨出血来,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傅行止拿手肘怼了怼贺铭:“总算有人能修理一下这货。”
他的幸灾乐祸没能持续多久,经理把所有的工作人员叫到一起,“有会说德语的吗?”
谁上谁傻子,打工而已,倒贴也有个限度,傅行止在心里冷笑。
出乎意料,很快就有人犹豫着说:“我会一点。”
他正想和贺铭一起嘲笑这个傻子,转过头才发觉,说话的人就是贺铭。
傻子垂着头,一双眼睛隐在反着光的镜片下。最谨慎的人竟然冒着搞砸的风险,甘愿给讨厌的领导当枪使,他怀疑贺铭被人夺舍了。
经理满脸轻快地把他送到时晏身边,好似扔下了一捆炸药。
时晏皱着眉头,“你怎麽又来了”,他的表情是这样问的。
“时总你好,时间很紧张,我们来不及请新的翻译,我能讲一些基础的德语,或许不够专业,但我会尽力帮Nora博士理解会议的内容,可以让我试试吗?”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神色镇定,脊背挺得很直,只有脸颊上的一层薄红出卖了他的紧张。
时晏看着他,镜片後的眼睛越眨越快,但仍以一种诚恳的姿态坚持和他对视。
不知怎麽,时晏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