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楠不说,陆清远也不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处不好要掰。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安楠就抱着自己的史努比,拎着自己的小枕头,还顺带捎走了陆清远几本画册,跑回陆文渊的房间。
陆清远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看陈安楠不搭理自己,更不会去热脸贴冷屁股,他也绷起张小脸,紧巴巴的,闷在房间里写题。
第二天,陆文渊就看见陆清远跑到自己房间,把画册拿回来,还丢过来一本数学册子,是陈安楠白天死活找不到的那本。
连着三天,俩人还是没有要和好的迹象。
陈安楠本来就是小话痨,以前喜欢睡前扒在陆清远旁边讲话,这回没人听他絮叨了,他就开始和棉花糖交流,小狗绒呼呼的,舔舔小主人的手指,露出圆滚滚的肚皮给人摸。
陈安楠逗它玩了会儿,说:“还是你最好哇,我考零蛋你也喜欢我。”
棉花糖哼哼唧唧地撒娇。
陆清远看小孩抱着条狗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电视机里主持人四平八稳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韵律传来,他故意把声音提高几个音量,盖住陈安楠的话声。
陈安楠这回小脾气闹得时间还蛮长,连着几天下课都没等陆清远给他接水,放学也不等哥哥一起去校门口了,宁愿鞋带拖老长摔个跟头,也不叫别人给他系。
俩人就这样无声作对了一个星期,陆文渊是第五天开始发现小孩很不对劲的。
陈安楠从前总是一逗就笑,他的故作生气,在陆文渊的挑逗下根本坚持不到两秒就会缴械投降,这回却不仅不笑了,还开始愣神,像是心不在焉。
小朋友爱钻牛角尖,有时候大人不疏导,他们自己也想不明白。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文渊搂着陈安楠问:“怎么和哥哥生气了?”
陈安楠用脑袋顶他,倔强的不说话,陆文渊被他顶地笑出声,陈安楠太过稚嫩,显得他连生气都像是撒娇,何况他又长得这么漂亮,半束灯光柔和铺在他的脸上,长睫垂下的阴影叫他看起来更像只沮丧的小兔子。
以前赌气基本都是一晚上的事,陈安楠还从没这样过,连陆文渊都不说。
“哥哥也很爱你,只是有时候他爱人的方式不对。”陆文渊拍拍他的后背,“好了,乖乖别生气了,气坏了我要心疼的。”
陈安楠转了个脸,没吭声,他的失落快要兜不住了。
他这回真的很难哄,连陆文渊好声哄他,他都只是趴在那,呆呆地盯着一处,看起来茫茫然的。
俩个人又僵持了几天,到第十天放学的时候,陆清远收拾东西,莫名从书包的夹层里翻出来一本记事本。
天蓝色的外壳,空白页画了只小小的史努比。
陆清远当时足足愣了好半天,他压根没有这样的本子,但看这封页的小狗头像,想来应该是陈安楠的东西,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的被他装来了。
窗外刮来的风把本子刷啦啦翻开,露出里面几排歪歪扭扭的大字。
【2月18日(小太阳图案)
哥哥今天给我买了机汁回干,哥哥是世jiè上zhui好的哥哥,我要和哥哥好一被子(▽)】
【2月23日(乌云图案)
做饿梦了,怎么样才能不考lg蛋o(╥﹏╥)o我不想当笨小孩】
【2月26日(乌云藏小太阳图案)
还是小狗好,小狗不会闲气我笨,小狗才是世jiè上zhui好的小狗】
上面写的全是日常琐碎,陆清远本来想把本子收起来,目光无意扫过最后一行,看得出这回写信的主人非常非常伤心,字还没落下,眼泪已经透过薄薄的纸张渗透出来,扭曲了一排字:
【我好像快要洗掉了qaq我不想那么快洗的呀……】
陈安楠在这十天里简直是度日如年,伤心不断叠加,快酝酿成了片汪洋。
他闹小情绪以后陆清远就不管他了,也不理他。
那几天陈安楠总觉得嘴巴里有点不对劲,好像有几颗牙齿在松动,他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用舌尖舔一舔,或者用手指摸两下,有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牙齿的问题还没得到解决,上课不能集中思想的小毛病又让老师批评了他好几回。
陈安楠最害怕被批评,每次一挨说,他都会从脸烫到耳朵根,羞惭的样子实在可怜,到下课他就蔫蔫儿地趴在课桌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起先陈安楠以为牙齿松动是那天摔了一跤导致的,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
嘴巴里时不时荡开的铁锈味,叫他很害怕,陈安楠有很多次都想叫“哥哥”,但看陆清远冷着脸凶凶的样子,他忍了又忍,还是闭上嘴。
叔叔最近工作真的很辛苦,每天都回来的很晚,他不想麻烦叔叔。
后来有几次刷牙,他发现自己隐隐会吐出点血来,再后来,他刷着刷着,低头一看,看见一颗牙齿竟然掉下来了!
嘴巴里的锈味一瞬间就沿着舌尖荡开,陈安楠半天没缓过来劲。
他没听过换牙的事,想不明白牙齿怎么会掉,更不懂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呢?一时间,荒诞又震惊的恐惧感从心底悄然爬上来,陈安楠呆呆地把自己小乳牙拿起来,脑袋里空白一片。
在他年幼的记忆里,妈妈临走前也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吐血,掉头发,不过轮到他就是掉牙了。
不等他琢磨明白,没几天,又一颗小乳牙脱离下来,陈安楠彻底傻眼了。
完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他摸摸少牙的缺口,伤心欲绝的想。
他上课彻底不再听讲,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悲痛而心不在焉的状态里,老师罚他站,他就拿着书,默默走到教室后面,悲哀而沉痛地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