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逼着我按时吃饭,拉我傍晚去公园散步,甚至试图教我她最拿手的红烧肉做法。
她离开的那天,机场人流如织。她拉着我的手,用力握了握:“宸之,好好的。小禹希望你好好的。”
我看着她过了安检,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那片冰冷的荒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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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尝试走出工作室。
不再是去看展,而是去更日常的地方。清晨的菜市场,充斥着嘈杂的吆喝声和鲜活的生命力;午後公园的长椅上,看老人们下棋丶孩子们奔跑;甚至只是坐在街角的咖啡店,看着窗外形色匆匆的路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我依旧沉默,依旧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孤独感。但我开始尝试重新学习如何“在场”,如何作为一个单纯的“存在”,去观察和感受这个没有了他的世界。
有时,我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要拍下天空一朵奇特的云,或者路边一只打盹的猫,习惯性地想要发给某个永远不会再回复的人。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愣住,然後缓缓放下手机。那种瞬间的空落,依旧尖锐,但持续的时间,似乎缩短了那麽零点零几秒。
我开始在速写本上画下这些瞬间。菜市场水盆里挣扎的鱼,公园里相互搀扶的老夫妻,咖啡店窗外一闪而过的飞鸟。笔触依旧安静,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丶对生活本身的注视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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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黄昏。
我结束散步,回到工作室楼下。习惯性地擡头,却看到我所在楼层的窗户,透出了温暖的灯光。
心里猛地一紧,随即失笑。是早上出门时忘了关灯吧。
推开门,温暖的灯光流淌出来,驱散了楼道里的昏暗。房间里依旧安静,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画架上摊着未完成的速写,沙发上扔着看到一半的画册,厨房水槽里还放着早上没洗的杯子。
一切如常。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背後,大概都有着各自的悲欢离合,无声上演。
脖颈上的银杏叶项链微微晃动。
我忽然想起周禹信里的那句话:“别一直想着我。但要记得,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
好好活着。
不是轰轰烈烈,不是功成名就。或许,就是像现在这样。能够感受到汤的滚烫,能够为一片好看的云驻足,能够在一盏忘记关掉的灯里,错觉到一丝虚假的陪伴,然後,继续拿起画笔,画下这个庞大世界里,属于自己那一小寸微不足道的悲伤与宁静。
夜色渐浓。
我打开音响,放了一首很老的丶我们都喜欢的曲子。然後走到画架前,调色,起笔。
画布依旧无言。
但我知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而我会在这里。
继续生活。继续感受。继续画。
直至生命,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