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欢愣怔地看着他们许久,直到後边带着西班牙口音的英语大声催促,她才收回目光,赶紧往前几步走到玻璃柜台前,摊开护照。
本该是几分钟的事情,海关把她的护照翻来覆去看很久,问她是什麽签证,为什麽用旅游签证,在这里有没有亲友。
沈欢照实答了。海关一页页翻她过去的签证,再看电脑上的信息。过了几秒,海关看着屏幕说你曾经持有绿卡,还有一份未完成的入籍申请。
沈欢点头说是,七年前她把绿卡注销了。这几年入境,她也被询问过,但海关都是问几句就放行了。今天她似乎倒了霉,对面的问题不断,为什麽放弃绿卡,为什麽再次访美,有没有移民的计划。
那三个人走进她边上的通道。孟子羡是最後一个。沈欢感受到他从自己身後一阵寒风似地刮过。隔壁海关轻松地开几句玩笑,对他说“欢迎回家”。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二人目光短暂地相触,又分开。
“女士。”沈欢面前的工作人员严肃敲了敲桌子,“女士,我在同你说话。”他指节扣得很重,眼睛瞪得溜圆,惹得後边的人们好奇地张望。
沈欢赶紧回过身来。
“我问你七年前入境得克萨斯州的目的是什麽?”
“嗯……”沈欢被吓得有些结巴,又求助般地去看孟子羡,目光抓到他的背影,像是这样就能留住他似的。
但是孟子羡已经走远了。
“我来离婚。”沈欢收回目光,对海关解释:“七年前来办的离婚手续。”
沈欢被海关带去了小黑屋。
金发女子艾弗里·鲍德温擡了擡下巴,往海关口示意,“孟,那女的一直看你。”
孟子羡没说话,径直往航站楼方向去。
威廉·柯林斯从行李区跟上来,左手抓着双军靴,右臂提着登山包,肩膀撞了下女人的肩膀,“走了,鲍德温。”
“你们认识她吗?”鲍德温站着没动,长睫毛下的蓝眼睛里冒出疑惑,“或许她需要帮助。”
“闭嘴,中士。”柯林斯看着前边孟子羡的背影,步子踏大一些。
鲍德温立即迈开脚步,埋头跟上。“很抱歉,长官。”
三小时後飞机降落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罗利。天色接近傍晚,滑行道上架架飞机双翼泛着冷辉。
柯林斯和鲍德温在到达口与孟子羡握手告别,他们接下来的合约在班尼堡。
因为东南沿海热带风暴的缘故,罗利-德罕这两天转降许多航班,租车点一车难求。孟子羡等了许久取到一辆年代不详的本田思域,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沈欢的那辆二手,後排左边的车窗摇不下来,副驾座椅用六英寸的黑色胶带黏住才不挤出海绵。
她从那只大红色皮夹里掏买车钱的神情豪迈,七百美金。在当时那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他在法耶特那个二层小楼一个月的房租。沈欢的床头柜里总是叠着整整齐齐的一打美金,像是施了魔法般用之不竭。
有人告诉孟子羡,沈欢来自东亚某个大资本家家庭,父亲是个富有的海运商人。听起来像是杜拉斯的《情人》里男主角那样禁忌的出身,孟子羡从来没敢问过。
结婚後沈欢搬进他的出租屋,连带着那摞现金一道来的。她拉开床头柜时皱眉,因为抽屉里边躺着他的格洛克。沈欢要他把枪收走,说不想每次拿钱都看到它,她觉得很危险。孟子羡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有理会她。
有一天她从浴室里出来,毫无来由地又提起这事,问他这把枪有没有注册过。
孟子羡躺床上,闭着眼睛说在北卡持枪用不着注册。他很困,从空中突击学校集训回来後,过去三天他都在操练新兵,统共没有睡上十个小时。他到家之後她还不让他碰,理由是“天很热没兴致”。
“不对。”沈欢坚持:“我在网上查过,买手枪要拿身份信息和店家注册。”
孟子羡手臂盖住眼睛,耐着性子回答,“对,那是在商店。”
“你不是在商店买的。”沈欢明白了。
“从斯坦那儿弄来的。”孟子羡解释。他的太阳xue有脉搏跳动的疼痛。如果不是知道她在榕城长大,他还以为她是那些私立高校里的民主党斗士。
那边挺久都没说话。他睁开眼看她。她走近几步,拉开床头柜垂头看,她像是看着条毒蛇般盯着抽屉里的枪,问他这上膛了吗。
“上了。”他带着枪都是上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