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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第40章

沈欢以往两三天就能调整好生物钟，这次回来快一个礼拜了还倒不过时差。她想是不是路上感染了什麽细菌病毒，饭点吃不进饭，半夜饿得过分。她去医院血象丶尿丶大便全化验一遍，就查出个贫血。医生说可能是水土不服，让她再观察几周。

沈欢去健身房跑步，跑了两天，睡眠状态好不少，于是她天天去。不再照看李廷，她多出不少时间。

连着几天她都没见到鲁小凡，周六的团课也没遇上她。沈欢给鲁小凡电话，鲁小凡说周末孩子办生日派对，忙不过来。下午儿子去外婆那里，她让沈欢到家里吃晚饭。

沈欢到鲁小凡家，和她一起收拾了客厅的蛋糕桌丶气球丶丝带，擦掉家具上的蜡笔和涂料。鲁小凡接了通娄和泰的电话，告诉沈欢晚上吃饭还来几个融汇技术岗的新人，娄和泰亲自带的。

“你就说是我一起打网球的朋友，”鲁小凡说：“免得大夥不自在。”

沈欢不知道为什麽她会让人不自在，但她应了。

过半小时，娄和泰又打电话来说自己不回来吃了，鲁小凡懒得做饭，决定到楼下的川菜馆拼两桌。点菜的时候，鲁小凡说孟子羡只管天南地北地搞钱，融汇具体的事还得娄和泰操持。娄和泰工作多丶压力大，要麽住在公司，就算回来也都在讲电话，客厅里一头走到另一头，边讲边皱着眉，嫌窗户开得大了，嫌衣服没抻开晾。鲁小凡得着空就带孩子去外婆那里吃晚饭。

来了几张新面孔，两女三男，沈欢估计是这两个月招的。他们对鲁小凡很尊敬，开口喊她师母，手里都提着礼物。

几个年轻人肩膀挨着肩膀。红油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泡，空气里全是辣椒和花椒的味道。鲁小凡和大夥说沈欢是她一道打网球的健身教练，所以沈欢坐在桌子的一角不怎麽说话。其他人要了几瓶啤酒。菜上得慢，大夥喝几口，话讲了几句又归拢到玄陶的人事改组。

沈欢这才明白先前鲁小凡那话的意思。大夥认定青鱼收购融汇这事一落地，风控得走一半的人。沈欢想娄和泰一定是个镇得住场的上级，公司风雨飘摇，他还能稳住底下的人继续好好做事。

几个人提到孟子羡的名字都压低了嗓门，好像声音响了能把阎王召来。他们说在公司见着孟总，最好的办法是装作不认识他，一旦被他记住名字，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只有林菁胆子大，敢给孟总端咖啡。”

“这不就裁了？”

大夥都笑。

隔着热腾腾的蒸汽，鲁小凡看沈欢一眼，筷子在碗沿上磕出轻响。桌上的人们局促了些，把话题转开。

沈欢坐了半小时就起身告辞，她晚上还要跑步的。看她提前走，几个小年轻来加她联系方式，问私教的事。他们以为鲁小凡把她叫来，是想替自己的健身教练拉生源。

沈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干巴着说我现在不接新客户。有人说我们去健身房找你玩呗，会员有没有内部价？

鲁小凡招呼她快走，“她男朋友管得严。”

周一沈欢去艺象，下礼拜就是半年度投资人会，总经理罗冬云在内部先过一遍财报和经营数据。沈欢平常也不操办具体事情，就坐在会议室一角听。罗冬云的电脑连不上屏幕，沈欢把自己的给她用。

过去几年李廷很少来参加这些会议，他不管这麽细，只在事後听沈欢给他简单说说。艺象的投资方大多和玄陶有别的生意，李廷点过头的事，没有人会为难艺象。

但今天常悦晴来了，鳄鱼皮的包包稳稳端坐在她茶杯边上，挺括得像是守卫女王的一面盾牌。

常悦晴做生意不整虚的，不要看PPT，盯着报表上的几个数字，像拧螺丝一样拧住罗冬云。

“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投资人那边还不被剥层皮？这回辰岳来了新的出资人，艺术基金的这块，他们砍的砍，退的退，巴不得整个盘子都关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人。罗冬云急得面红耳赤，朝沈欢这里张望。沈欢不知道常悦晴说的是真是假。她猜测常悦晴口中说的新出资人是青鱼那边的资源。但她并不知道孟子羡或者肖钧有关掉艺象的打算。或许这是常悦晴新官上任的杀威棒。

常悦晴续道：“是我拍了桌子才把艺象保下来。你们皮要是再不紧起来，我是不会惯着的。”

换常悦晴来拍板，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细节，都被放案板上拿放大镜琢磨。罗冬云被她逼得焦头烂额，头顶挠得都是头皮屑。

好容易讲完财报，常悦晴继续拧着罗冬云。“今天三个小时，我们把过去翻完了。明天，我要看未来。下个季度的计划，你把重点要退出的投资丶预计的现金流，都给我摊开。别藏着。”

常悦晴一步步指导该怎麽做现金流预算。沈欢听得昏昏欲睡，长发顺着肩头滑下，几乎遮住她半张脸，她又擡起头，强撑开眼皮子，看见投影屏幕右上角冒出新来电，显示“孟子羡”。

会议室里常悦晴老唱片似的醇厚悠然的嗓音戛然而止。有办公椅的轮子在地毯上挪动的声响。屏幕上来电提示一直在那里亮着，电话还是没有接进来。

直到桌上一圈西装衬衫的目光全部朝她投过来，沈欢才意识到投影上连的是她的电脑。她一个激灵直起腰，站起身擦把嘴，拾起手机说句抱歉，钻出会议室。

拿着电话到走廊，点下接通键，她还没能开口，背後“咔嗒”一声，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走出来的是常悦晴。常悦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瞥一眼她的手机，随口问：“老孟？”说着就把沈欢手机夺过去，点开免提。

沈欢站在一旁有些懵。

“老孟，我常悦晴啊。原来你这号还在用？我几次拨都打不通，还以为你早换掉了。你去维尔纽斯了对吧？大忙人。”常悦晴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熟稔。

对面没有回应。

“明天的董事会表决，不过是走个流程的事。我这边票数过七成了。几个大股东都跟你通过气了吧？”常悦晴说话总是能压住场子。沈欢在边上都替孟子羡着急。

对面仍然没有声音。

“趁着我们三个人都在，你要有什麽想法，就在这儿提，家丑不外扬。等到会上再闹，辰岳的人也瞧见，被动的是你。”常悦晴一字一句地讲：“我们现在就谈谈。”

又一阵安静，孟子羡平淡回答：“让李廷自己来。”

通话结束。

晚上沈欢没去跑步，抱着腿坐在床上发呆。她没料到自己交一个转让提议书会给孟子羡造成这麽大的困难。可能她的确应该躲到纽约去，等这一阵风波平息了再回来。

睡前她再给孟子羡打电话，他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