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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去机场的路上孟子羡没说话，始终看着车窗外。

过了一晚，外边雨还是很大，但雨声到了车里只剩下含混的嗡鸣。沈欢觉得自己的世界被密封在这种静谧的丶用厚实棉布包裹住的外壳里。她很依恋这样的感觉。

孟子羡的手机搁在後座扶手上，偶尔震动。沈欢时不时瞥一眼，除了几个她不认识的外国名字，席宇辉打来两次，西尔维娅一次。

沈欢说你的手机在响。

他这才回过神，“抱歉。”他伸手过来，把手机关掉。

沈欢不晓得他在想什麽。肯定是重要的事。所以她也安静一路。

车停在出发口，孟子羡下车，撑开伞，走到她那一侧，替她开门。他举手投足绅士，但视线不在她身上。门拉开，他再往边上让了步。

哦，沈欢想，不可以撑同一把伞。

她从脚边捡起自己的折叠伞。伞骨生了点锈，沈欢在车座椅里和它搏斗老半天。她擡头看了眼孟子羡，他面无表情，不来帮她。

沈欢又低下头折腾那把伞。它不屈服。执拗得要命。这成为她与伞之间关乎尊严的对抗。到最後孟子羡像是烦了，把自己的伞柄递她手里，转身到车尾提过沈欢的行李，往航站楼去。沈欢一跛一跛地跟上去。

沈欢去值机台办手续。孟子羡打开手机，席宇辉的电话拨进来。“常悦晴回瀚城了，沈欢从云景里搬了出去。这是个机会，子羡。你把沈欢争取过来。7%的股份，咱们就按公司章程，公允价格收购。”

孟子羡看几步外的柜台前，沈欢费好大劲把箱子腾挪上行李带，然後弯着腰，俩手撑膝盖上。那箱子入手三十磅出头。她这些年都不锻炼的吗？

席宇辉仍在讲：“这笔钱眼下我们出得起，李廷出不起。但要抓紧，一个李廷随时可能搞来钱，另外一旦他们打起离婚官司，李廷搞个什麽共同财産保存，轻松拖出几年去。莱文说昨晚你去贝维尔找沈欢了？你小子动作够快的呀。”

孟子羡往柜台去，说他先挂了。

沈欢抱着书包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头发黏在额角。孟子羡走过去，半跪到她面前，看见她整张脸是湿的，他搞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出了很多汗。他唤她一声，沈欢擡起头看他，手把黏在眼前的头发抹掉，她哭着说天都黑了，我该不是瞎了。边上有人问要不要打911，有人说自己会做急救，还有看热闹的，拖着箱子围过来。孟子羡把沈欢抱起来，挤开一条道。

他找来轮椅，推她去机场的紧急门诊。在电梯里，沈欢煞有介事地吩咐他说快扶我一把，我要站起来。孟子羡问现在天还黑吗。沈欢无神的大眼睛到处看，她说我眨一次眼，天就黑一次。她来抓他的手，指尖冰凉，指甲抠进他掌心。沈欢郑重地说你帮我查个事儿。孟子羡问什麽事。她说你在谷歌里搜，如果太用劲的话会不会视网膜脱落。孟子羡说搬个行李箱不至于。不是刚才，沈欢纠正他，是昨晚上。孟子羡问昨晚你很用劲吗。沈欢反问你没感觉到吗。孟子羡笑出了声。

除了子宫内膜异位，沈欢没什麽基础疾病，身体状况一直挺不错的，他估计还是贫血的缘故。

出电梯，他推着轮椅往一号航站楼走，那里有个简易的就医点。沈欢问你扶我站起来了吗。孟子羡嗯了声。怪不得，沈欢感叹，我走得真快啊。

急诊做了初步的检查。她的血压偏低丶低烧，除此之外体征正常。那个没什麽经验的护士建议沈欢还是去医院。

司机已经拿回她的行李，孟子羡替她把航班改成明天。他们开车去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那里有沈欢先前的医疗记录。医生说她贫血严重，血红蛋白远不达标，血清铁也低，建议还是科学饮食丶积极管理子宫内膜异位的症状。“月经量太大，补铁都补不上去。”

孟子羡记得沈欢先前是戴曼月乐环的，控制月经量丶管理疼痛丶还避孕。他不清楚她为什麽不戴了。

打点滴时，沈欢躺病床上，床头靠着一面白墙，剩下三面由淡绿色布帘隔出一个空间，帘外偶尔有轮床推过。孟子羡收到西尔维娅的消息，是明晚林肯艺术中心爵士乐酒吧表演的预订。

沈欢探着身子过来看他手机，她笑话他说这前戏够长的，两个半小时。孟子羡坐在靠墙的陪护椅里，侧过脸看她一眼，把手机放脚边。他说这不是前戏，我们时常高品味聊天。沈欢笑得直打嗝。

布帘掀起一角，护士探头进来，提醒沈欢待会儿要登记医保信息。话说完她又将帘子合上。

沈欢从床上坐起来，拿掉右手食指上的血氧探头，伸手取床头的皮夹。孟子羡的视线落在监测仪上。屏幕上的血氧和心跳先是空跳几下，随即归零，脉搏波形拉成一条直线，机器发出警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