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时分
四月的风裹挟着枯叶拍打着教室玻璃,发出细碎的呜咽。顾寒枝握着笔的手指被冻得发红,英语试卷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往日行云流水的书写变得凌乱不堪。她盯着完形填空里关于友谊的文章,却只看见林悦嘲讽的脸在字句间浮现,那些恶毒的话语像冰锥般扎进心里。
沈之鹤坐在前排,不时回头望向顾寒枝。少女紧蹙的眉峰丶苍白的嘴唇,还有时不时颤抖的笔尖,都让他的心揪成一团。考试结束铃响,他看着顾寒枝交上的试卷——作文部分大片空白,阅读理解也涂改得不成样子,与她往日的学霸风采判若两人。
"寒枝,我的英语要废了!光是完形填空就有七八个我不会的!"江晚柠抱着试卷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只顾着抱怨,没发现顾寒枝空洞的眼神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少女机械地点头回应,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摇曳的枯枝上。
午间的教室寂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顾寒枝摊开英语练习册,笔尖机械地在纸上滑动,写出来的答案却没有一个正确。她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沈之鹤走到身边。
"寒枝,这道题不是这样做的。"沈之鹤轻声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你怎麽了,发烧了吗?"说着,他伸手探向顾寒枝的额头,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少女浑身一僵,擡头的瞬间,眼眶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她想躲开,却被沈之鹤按住肩膀。少年的掌心带着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走廊里,江晚柠抱着矿泉水瓶正要推门,却在看见这一幕时停住了脚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沈之鹤半跪着身子,目光温柔而专注;顾寒枝微微仰头,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江晚柠捂住嘴,悄悄躲在门後。她看着沈之鹤拿起练习册,耐心地讲解错题;看着顾寒枝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偶尔点头回应;看着少年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少女手背,两人同时红了脸。
寒风依旧拍打着窗户,教室里却流淌着温暖的气息。江晚柠嘴角泛起笑意,默默後退几步。她决定晚点再进去,让这份难得的温柔多停留一会儿。
深秋的风裹着细沙拍打在走廊护栏上,陆沉舟刚擡起手准备推开教室门,腕间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江晚柠踮着脚捂住他的嘴,马尾辫随着动作扫过他的下巴,压低声音道:"嘘!别打扰我磕CP!"少女亮晶晶的眼睛映着门缝透出的光,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蝶。
陆沉舟顺着她指尖望去,教室里暖黄的灯光下,沈之鹤正将椅子挪到顾寒枝身边。少年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练习册上的错题,袖口滑落露出半截腕骨。顾寒枝耳尖泛红,原本冷冽的眉眼在专注听讲时染上几分柔和,发梢扫过沈之鹤手背又迅速躲开,惊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颤栗。
江晚柠激动得咬住矿泉水瓶,瓶身被捏出细密的褶皱:"你看!这题讲得都快贴上去了!"她温热的呼吸喷在陆沉舟脖颈,少年喉结不自觉滚动,突然发现江晚柠耳後沾着片枫叶形状的碎发,在逆光中泛着蜜色光晕。
春天的风卷着枯叶撞在走廊窗户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悦倚在高二(五)班的门沿,黑色长发随意扎成松散的低马尾,校服领口大开,露出半截银色锁骨链。她指间夹着细长的香烟,猩红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烟雾袅袅升腾,在她棱角分明的脸庞勾勒出朦胧的阴影。
她眯起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高二(三)班。教室里,顾寒枝正低头做练习册,沈之鹤上前辅导,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在她肩头,将那抹清冷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这画面刺得林悦牙根发痒,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林悦将烟头狠狠碾在窗台,火星迸溅在玻璃上划出焦黑的痕迹。她倚着斑驳的门框,银色耳钉随着动作晃出冷光,校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纹身。走廊穿堂风卷起她的长发,混着烟草味的气息里,恶意正在疯狂滋长。
"以为有了沈之鹤的撑腰,你就能重新开始吗?"她对着玻璃窗映出的顾寒枝倒影轻笑,指甲无意识地刮擦金属窗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当年能把你踩进泥里,现在照样能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记忆里顾寒枝蜷缩在储物柜里的模样与眼前少女低头做题的身影重叠,林悦眼底翻涌着扭曲的快意。
"等着瞧吧,顾寒枝。"她轻声呢喃,吐出的烟圈在寒风中扭曲变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初中时,看着顾寒枝被衆人指指点点丶蜷缩在储物柜里哭泣的模样,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让她上瘾。如今对方竟然想摆脱过去,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这怎麽能行?
她缓缓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刺激让她瞳孔微微收缩。想起父亲为她在学校砸下的那一百万,林悦的眼神愈发张狂。班主任的训斥犹在耳边,却只让她觉得可笑。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这份底气让她有恃无恐。
林悦弹了弹烟灰,火星溅落在走廊地面,瞬间熄灭。她擡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银色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顾寒枝,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新的"游戏"。或许该在她的课桌里塞点恶心的东西?或者在她必经的路上泼点脏水?又或者。。。让那些"老朋友"来学校转转?
想到这些,林悦忍不住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她将烟头按在墙上碾灭,留下一块焦黑的印记,转身走进教室。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警告和挑衅。
微风呼啸着掠过走廊,吹得窗户哐当作响。而在这喧嚣声中,一场酝酿中的风暴正在悄然成型。
走廊尽头,江晚柠突然发出压抑的低呼,陆沉舟回过神才发现,沈之鹤正擡手替顾寒枝拂去发间沾到的橡皮屑。少年指尖悬在她耳际,明明没有触碰,却让两人周围的空气都泛起涟漪。而暗处的林悦掏出手机按下快门,屏幕冷光映得她瞳孔发绿,背景音里传来江晚柠激动的"嗑到了"和陆沉舟加速的心跳声。
寒意顺着瓷砖缝隙爬上脊背时,顾寒枝正在解析定语从句的手突然顿住。铅笔芯在纸上划出长长的裂痕,像道狰狞的伤口。她僵硬地转头,透过教室半开的窗户,瞥见走廊尽头那抹熟悉的黑色长发——林悦倚在五班门框上,指间香烟明明灭灭,眼神却如淬了毒的刀刃,直直钉在她後心。
"寒枝,你怎麽了?"沈之鹤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他弯腰指着练习册的动作停在半空,袖口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顾寒枝猛地後退半步,後腰撞上桌角,疼得眼眶发酸。记忆如潮水翻涌,初中时林悦就是这样看着她被围堵在厕所,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沈学霸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不必为我讲题。"指尖刚触到练习册边缘,却被沈之鹤按住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几乎要落泪,却倔强地别开脸,不敢直视他眼底的关切。
沈之鹤沉默片刻,缓缓收回手。他转身从书包侧袋掏出一瓶草莓味牛奶,铝箔包装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弧度滑落,浸湿了他校服袖口。"便利店最後一瓶。"他轻声开口,将牛奶轻轻推到顾寒枝面前,那可是他找了三条街才找到熟悉的牛奶香气。
顾寒枝盯着瓶身上卡通草莓图案,喉咙发紧。初中时她偷偷攒钱买牛奶,总会被林悦打翻在地,玻璃瓶碎裂的声响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刺痛耳膜。此刻沈之鹤的声音像团柔软的棉花,却让她想起那些被撕碎的善意,"为什麽。。。。。。"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抓起牛奶塞进抽屉,金属柜门撞上桌腿发出闷响。
窗外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将走廊里林悦的笑声裹挟着烟味卷进教室。顾寒枝浑身发冷,攥着钢笔的手关节发白。沈之鹤安静地收拾好散落的草稿纸,起身时衣角扫过她发烫的脸颊。临走前,他的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牛奶要趁热喝。"
教室门被关上的瞬间,顾寒枝终于松了口气。她颤抖着摸出牛奶,铝箔包装上的草莓图案似乎在冲她笑。楼下传来林悦的高跟鞋声,一下一下,像敲在她心上的鼓点。指尖抚过冰凉的瓶身,她突然想起沈之鹤发红的耳尖——原来他递牛奶时,比自己更紧张。
微风卷着半开的练习册沙沙作响,顾寒枝盯着抽屉里那瓶草莓牛奶,铝箔包装映出她泛红的眼眶。泪珠砸在瓶身凝结的水珠上,晕开细小涟漪。她抱紧双臂蜷缩在座位里,喃喃的尾音消散在空荡荡的教室:"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抹脸擡头,正看见林悦似笑非笑的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