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跳私门儿
尹川和琳琅一起回到了自己在吕宅临时的居所,小心翼翼关上门後,他才继续说道:“吕昌华掌握的龙宫戏水丶龙焰封喉和冰龙脱身,也就是吕家所谓的‘吕家御三龙’绝技,是吕家压箱底的绝活。因为戏法行里有传男不传女这种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原本他是打算一股脑都传授给自己小儿子吕继业的。但三年前吕继业惨死後,传授的事就放在了一边。
“直到几个月前他决意出家为道——当然,他还是没向我说明出家的原因——就改变了主意,打算三样绝技分别传授给三个女儿,以免绝技失传。而且大女儿吕水仙已经跟着他开始秘密练习了,二女儿水清也知道了他爹的心思,唯独水灵还蒙在鼓里。”
琳琅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麽,“哦——你的意思是,吕水仙被杀时,就是以第一项绝技‘龙宫戏水’作为谋杀的场景;而吕水清中毒身亡,是第二项‘龙焰封喉’里火焰蛇作为谋杀工具。所以以此类推,那第三项‘冰龙脱身’,很可能就意味着吕水灵也会被与其相关的道具或者手法谋杀?”
尹川冷笑道:“现在你还认为这些是飞天大盗风十九干的吗?”
琳琅垂下眼微微颔首,“的确,这完全不像风十九这样一个江湖惯盗能做出来的行径。那‘冰龙脱身’究竟是什麽手法?咱们好提前做防范,不能再让三小姐丢了性命。”
尹川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琳琅。他低声将吕昌华所说的“冰龙脱身”手法和琳琅详细说了一遍,最後叮嘱道:“绝技的手法最好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否则恐怕吕昌华一翻脸,咱们很难再调查下去,那个组织的线索也就断了。”
“我知道了。不过他就不怕仅剩下的女儿再遭毒手?难道他们吕家绝技的传承要比自己亲生骨肉的性命还重要?”
“其中的利害我自然已经和他说得很明了了,但我能看出来,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所以还需要咱们两个多加留神。”尹川说道,“对了,我出来的时候看你和高氏夫人在谈话,你在她那里问出了些什麽信息?”
琳琅把从高氏那里打听来的所有信息一字不落地和尹川讲了一遍,然後忿忿说道:“他们吕家如此重男轻女,无论是给三个女儿招婿,还从对吕继业与大女儿二女儿被害的态度对比看,都让我十分不舒服。如今他们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就算是这样,吕昌华似乎仍然看上去毫不在意她的安危,只在乎他们吕家三绝技的传承。我真的无法理解!”
“是啊,如今已经是新时代了,那些老思想仍然在这些人脑子里根深蒂固。”尹川感慨道,“不过从高氏的话里,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大女儿水仙和二女儿水清的招婿,似乎都有吕家叔公吕泰的介入,这就让我有些不解了。别忘了,吕泰是个哑巴,和别人交流都很困难,他是怎麽插手两位小姐的婚事的?”
“他毕竟有个儿子吕恩廷可以帮他嘛,这也不奇怪。”琳琅解释道。
“唔……也有这麽一说。”
“虽说三小姐吕水灵的婚事没有叔公的插手,不过馀锦堂从女校教员一下子沦落为入赘吕家地位最低的赘婿,未免过于突兀了些。”琳琅接着说道。
尹川不置可否,他心里总觉得三小姐招赘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麽简单,吕泰没有插手也许是另一种障眼法也说不定。
“另外还有一件事,叔公吕泰的得意高徒之一金桂,似乎曾经和吕家大小姐吕水仙暗生情愫。”
琳琅有些吃惊,“哦?还有这种八卦?你听谁说的?”
“不用谁说,在吕水仙被害後,金桂无论是他的态度还是行为,都比大女婿海一帆要更加激动。然而再次经历吕水清遇害,他倒是冷漠了很多,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哦对了,你这一说让我想起来了,还记得咱们俩去找吕水灵和馀锦堂问询。提到金桂,吕水灵欲言又止,说什麽他比海一帆的问题更严重,之後就转移了话题。难道她就是在暗示金桂与大小姐有私情?”
尹川想了想,随即说道:“不,我倒认为她话里话外似乎并非是指金桂的私生活。她是由于我问起在戏法班子里除了吕昌华之外谁的技艺水平最高,所以才提起的金桂。从前问後答的关系来看,她所说的‘问题更严重’应该是说在学艺方面金桂有严重的问题。”
“学艺方面?会是什麽问题?”
“难道你不觉得吕昌华只将绝技传授给儿子或者女儿这件事很奇怪吗?要知道,叔公吕泰也是吕家戏法的传人,虽然无缘三绝技,但一般的戏法技艺他肯定颇为精通,而且还收了两个得意弟子——张大方和金桂。而且,他并非没有子嗣,儿子吕恩廷反倒没怎麽经他的技艺传授。当然吕昌华门下也有不少年轻弟子,但没有一个能挑起大梁的。反正我是不信年过半百的他,那麽多年竟然没有培养出哪怕一位技艺精湛的得意门生。”
“那你的意思是?”
“吕水灵所说的‘金桂问题更严重’,我猜测也许金桂本来就是吕昌华的得意弟子,但出于某种原因,要麽是吕昌华将他逐出师门,要麽他自己主动断绝师徒关系,转而投到叔公吕泰的门下。”
琳琅瞪大了眼睛,“天呐!能有这种事?尹大哥你也知道,我是有老师的,而且不止一个。虽然外国的师徒传承不像中国这麽严苛,但这种越级拜师的事,无论先前的老师是谁,心里都不会舒服。更何况吕昌华这样尤其重视师承关系的守旧派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原本比自己低一辈的徒弟,转脸就变成了和自己同辈分,他怎能接受的了?而且还堂而皇之地留在了吕家班?”
“没错,我也是久混江湖,三教九流当中这种事都是大忌,江湖上管这种事叫‘跳私门儿’。但我从没听说过跳私门儿的人还能在本门本派里毫无顾忌地混饭吃,更有甚者,居然还是演出的顶梁柱。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琳琅一拍桌子,“也许吕昌华有什麽把柄在金桂手里,才让他投鼠忌器?”
尹川闷头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把柄并不在金桂手里,而在吕泰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