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尾声(下)
“让我说中了?”尹川淡然说道,“放心,我不会在火车车厢这样的大庭广衆之下,强行打开你的行李箱。要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对你对我都不好。”
“如果我就死活不承认呢?”维娜云紧紧盯着尹川,似乎要剜下尹川身上的肉一般。
尹川倒是更加不慌不忙,好像比先前还要放松,“这话从您嘴里一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算是承认了呢?所以嘛……我更觉得没必要打开箱子了。”
维娜云咬了咬嘴唇,“我不明白,你是怎麽开始怀疑我的?”
“起初无论是罗枚指控麻老八,还是杜云章怀疑克拉克,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推理漏洞百出。而琳琅提出凶手是一直没露面的道格拉斯,虽说她的推理结果并不是真相,但还是提醒了我。她所依据的线索不都是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得到的耳濡目染吗?会不会这些都是你的有意误导?直到发现道格拉斯的尸体时,你无意说的那句话,才彻底让我确定了你凶手的身份。”
“我说的话?我说什麽了?”
“He'sreallypitiful!”尹川十分流利地说了句英语,“怎麽样?我的发音还算标准吧?”
维娜云眼珠转了一下,“没错,这句话是我说的,那又如何?”
“你怎麽知道这具尸体是男孩儿?‘He’在英文里专指男性,你竟然脱口而出死者就是男性?”
维娜云一愣,“他不是神父道格拉斯吗?”可这句话刚一出口,她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禁张口结舌起来。
“怎麽?说秃噜嘴了?当时我们只知道这孩子是第十一个被害人,可并不知道他是道格拉斯啊!”
维娜云沉默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打算如何?”
尹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车窗外夜色中缓缓倒退的田野轮廓,好一阵才开口:“能说说你的动机吗?是不是和你去世的女儿有关?”
维娜云沉默了片刻,再次取出那张照片。照片是她和女儿在照相馆的合影,女孩儿眼睛不大,个子也很矮,左脸颊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胎记,但笑得很灿烂。
“茵茵她很懂事,虽然别人讥笑她丶欺侮她,但在我面前从不抱怨,从不自怨自艾,总是用最真诚的笑脸面对我。唯一让我心碎的,就是她偶尔问我,爸爸去哪了。见我脸色难看,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就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只因为是华人,样貌平平,还有个单亲母亲,于是被那些洋人孩子欺负。更让人不能容忍的还有为了讨好洋人,巴结迎合他们的村民小孩儿,一起欺负我家茵茵。
“两年前,茵茵的尸体被运河上的船工打捞上来时,我就发现她口中有咬掉的碎布,而安迪。道格拉斯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排小小的牙印。所以……错不了,他就是害死茵茵的凶手,而那些村民小孩儿就是帮凶。”
维娜云轻轻拍了拍脚边的行李箱,“你的证据就在里面,牙印仍然保留得很清晰。我之所以将断肢带走,不光是让你们找不到证据,还需要让我时刻铭记茵茵屈死时多麽想我这个母亲去救她。”
“于是你先杀死并肢解了安迪。道格拉斯,然後借撒旦教绑架村民孩子的机会,一个个杀掉他们,再用四条断肢做出祭祀的样子,把线索全都引到撒旦教的身上。”尹川说道。
“也许这些孩子里有没参与欺侮茵茵的,但既然我下定决心复仇,就没法再留活口,只能对屈枉的孩子说对不起了。”
“哼,好一个‘对不起’!”尹川不屑地瞥了眼维娜云,“你知道吗?那天琳琅从你住处出来,去了一家李姓人家,他们的孩子也是被撒旦教绑了去,想必也是你亲手所害的孩子之一。那孩子叫冬儿,和令爱差不多年纪,那孩子据说是个先天哑巴。李家夫妇颇为和善,想来他们的孩子也断不会欺负你的茵茵。然而她就这样不明不白被你害死,难道你轻描淡写说的三个字就能过去了?”
维娜云听罢,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此时火车汽笛声传来,维娜云缓缓站起身,“尹先生,谢谢你对我说这些。等火车到了下一站,我就下车去警署自首。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和我一起下车,随我同去。”
“不必,你去不去自首都和我没有关系。只是……我最後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麽问题?”
“你故意将四条断肢按照十字架区域分布,仅仅是为了将疑点引向撒旦教吗?还是说另有所指?”
维娜云一皱眉,“另有所指?什麽意思?”
“难道就没有某个组织授意你这样做的?”
“某个组织?并没有什麽组织授意,只是……”
尹川眼睛一亮,“只是什麽?”
“只是二十多天前,在道格拉斯房间的储藏室里,我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用孩子的四条断肢来完成祭祀仪式的方法。从口吻上看,应该不是写给我的,更像是写给安迪的父亲,也就是真正的道格拉斯神父的。那时我已经杀死了安迪。这张卡片倒是给了我啓发,于是便有了你所推理出的那些事了。”
“那张卡片还在你手里吗?”
维娜云摇摇头,“我已经烧掉了,以免被别人发现怀疑到我头上。”
尹川看起来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感地喃喃道:“明白了,原来最後这个字他们是这样给出提示的!”
话刚说到这儿,突然前面传来一声轰鸣,随即火车紧急刹车,让座位上的尹川和维娜云同时一个趔趄。很快车厢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列车员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往车头方向赶去。
“劳驾,发生什麽事了?”尹川拉住一个慌里慌张刚从车头处往反方向的乘客问道。
“好像前面的铁轨被炸断了,要是不刹车,火车就得翻了啊。”
“铁轨炸断了?是谁干的?土匪吗?”维娜云问道,同时站起身往窗口外望去。
“也行吧,谁知道。我得去後面车厢找人,借过。”说罢,乘客挣脱尹川,继续往车尾走去。
尹川心想,果然和琳琅所遇一样,想来那些人断不会那麽轻易放我们离开聚水屯,这下该如何是好?
正思量着,不经意间他低头一看,猛然发现维娜云一直放在脚下的行李箱不见了。
“云医生,你的行李箱呢?”
维娜云低头一看,也是大惊失色。
“刚才还在我身边呢,怎麽没了?”
恍惚间,尹川似乎想到了先前的一幕幕,辫子军军营外张军医找的注射器丶墓xue中四姨太怀中的蛋,全都是这些被组织所控之人的解药,难不成维娜云行李箱中的断肢里,也藏着这东西?
所以,真正的道格拉斯神父,也就是安迪的父亲,或许早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