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陈述。”
又不是骂人,这麽害怕做什麽。况且……褚冼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生平,好像自己也没骂过人吧。
为什麽灵瑶总是一副很怕他的样子
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沈思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饶有兴致地把手支在下巴上。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长夏懒得管他,问敛华道:“师姐有事要去百草园”
敛华点头:“我有一味新药,生长条件太苛刻,若木谷也种不出来,我想看看百草园有什麽法子。”
长夏在记忆里找了找宴琼芳这个人,确实不入凡俗,只在意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的样子。
于是她道:“宴谷主应当会很感兴趣。”
沈思言见没热闹看了,便开始招呼衆人吃暖锅。
藏锋山的雪夹杂着剑气,比别处更凌厉些,但梨白的小院被谢逢雪布满了阵法,将风雪和剑气隔在外面,院子里还是春日融融,梨花梨花盛开的模样。
长夏捏着酒杯在手上打转,里面的酒却一滴都没漏出来。
她的心思不在这儿,她在看院子中间那一树梨花。
谢逢雪这人是喜欢做些无用功的,比如这棵树,在阵法加持下,常年开花,却不结果丶不败落。她的师兄乱了四季时序,好像就为看这一树花开。
随性而为,任性之至。
她慢慢走过去,将谢逢雪的公输锁取出来,没打开。
梨白他们还在其乐融融,沈思言恶狠狠抢了江白鹭一个鸡腿,江白鹭敢怒不敢言。
在咬下一大口肉的时候,沈思言原本漂移的目光落到了长夏身上。
他慢慢踱过去,看见了长夏边上的公输锁。
长夏不通机关术,定然不是她自己的——至于是谁送的,这根本不用想。
天底下又有谁的礼物值得这位新的剑仙随身带着呢
天梯建木那边的动静不算小,谢逢雪成仙的消息与他而言已经不是秘密。
“不上去看看他吗像上次那样应该就可以吧。”
沈思言指的是长夏带他上天上杀仙人那次。
左衾的如临阵无视距离,无视界域,如我亲临,确实是件幽会的好法宝。
长夏却笑着说:“算了吧,见了我师兄,我怕我就拿不起剑了。”
沈思言没接话,他想起小时候。
谢逢雪比他大一岁,他又比长夏大一岁。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其实算是一起长大的。
沈思言是掌门的大徒弟,随时都有一大群人围着他,巴结他,他从来吆五喝六,衆星拱卫,这和藏锋山那对师兄妹一点也不一样,他们向来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像是世界渺小到只有彼此一样。
少年时的沈思言身边的新鲜事太多,他每日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和长夏的交集仅限于师父聊聊几次的闲谈中。
那时候钱相宜的师姐素晴空喜欢别惊春,别惊春偏偏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钱相宜便对藏锋山的师兄妹冷眼看待了些——也不过是不够偏袒罢了。
只是对两个空有宝山小孩儿来说,仅仅是不偏袒就让他们很难在一个宗门过好。
那时候藏锋山只有他们,衣服丶食物丶修炼资源这些东西,只能跟着人多的云上楼阁一起领取,而云上楼阁离藏锋山那麽远,他们不会御剑,等走过去就只能拿到差的。这无可指摘,毕竟先来後到是公认的规矩。
藏锋山顶常年飞雪,用的碳火比其他地方肯定要多些,但东西是定额,凭什麽你要多领。
连打架也是,弟子禁止私斗但不禁止切磋,这方面,人多总是要占便宜些的。
诸如此类,如此种种。
沈思言知道为何谢逢雪是对长夏来说最重要的人——在那些她最彷徨无助的岁月里,他们就真的只有彼此。
就算後来她有了别惊春这个师父,有左衾做靠山,那也是不一样的。
他想起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看长夏,是在若木谷中。少女一身都是伤地跑进来,血淌了一地,她却没喊过一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