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季的束脩,”她将银袋郑重地递到老塾师手中,眼神恳切,“有五个孩子天资不错,务必让他们继续读下去。”
苏清晏怔在原地,背脊紧贴着墙壁的冰凉也无法驱散心头的震惊。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住了墙缝里粗糙的砂砾,目光紧紧锁在井方舒身上。
她从未想过那个满口“铜臭”、在诗会上锋芒毕露的井方舒,竟默默做着这等善事。
更让她惊讶的是,只听井方舒又低声叮嘱道,神情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莫要透露我的名字,就说是就说是城北陈记布庄的捐助。”
说完,她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轻轻舒了口气,又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安静的巷子。
待井方舒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处,苏清晏才从墙后转出。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思绪纷乱。
老塾师正收拾账册,见她来了,忙停下动作,躬身行礼道:“苏小姐来得正好,方才”
苏清晏的目光还追随着井方舒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她收回视线,看向老塾师,轻声打断道:“方才我都听到了。”
她顿了顿,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与探寻,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井小姐做这样的事,有多久了?”
老塾师深深叹了口气,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叹道:
“三年了。起初老朽也不明白,井家小姐为何要匿名行善。
后来才知她是不愿那些孩子觉得受了施舍,伤了自尊。”
他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说着,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巷子深处:
“苏小姐瞧瞧那边,井小姐还在后院设了个小小的绣坊,让那些实在读不下去的女娃学手艺维持生计,说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就在那片青瓦后头,每日都能听见些声响哩。"
苏清晏心中震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荡开。
她的指尖轻轻蜷起,捏住了袖口。
她想起诗会上井方舒那番“既抒怀寄兴,又赚得银两”的言论,彼时只觉得她市侩,锋芒太露。
此刻,那话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在心底回响。
一层薄薄的水雾倏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忽然明白了其中深意。
那份“铜臭”之言背后,藏的竟是如此深沉而纯粹的善意与担当。
茶楼惊鸿
几日倏忽而过。
这日午后,井方舒照例在她常包下的“听雨轩”茶楼雅间查核名下铺面的账目。
空气中弥漫着新茶的清冽与墨锭的微涩,窗外市声隐隐,更衬得室内算珠轻响分外清晰。
她身着素雅的月白杭绸褙子,乌发松松绾起,只簪一支白玉扁方,纤长的手指正捻着账页一角,凝神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