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顺着脊背爬升,她蓦然忆起三日前那个薄雾清晨。
在朱雀街角,她抱着账本匆匆而行,冷不防撞上一道玄色身影。
抬眼便见井方舒长身玉立,墨狐大氅衬得她面如冠玉,眉峰如剑,眸子里却似含着初融的雪水,温和得反常。
她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晨光中一闪,伸手虚扶住她踉跄的身子。
“苏小姐留步。”她的嗓音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听闻贵府近日为账务所困?”
见苏清晏戒备地后退半步,唇角抿成冷硬的直线,她喉结微动,眼尾垂下几分,像是怕惊了林间幼鹿:“若有需要,井家或可相助。”
当时苏清晏只当是宿敌的讥讽,脊背挺得笔直如竹,冷笑从齿间迸出:“井小姐费心,苏家的事不劳外人插手。”
如今想来,井方舒那时并未如往常般勾起讥诮的嘴角。
她目光追着苏清晏背影,薄唇无声开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那神情竟似藏着欲言又止的关切。
霜风卷过庭院,苏清晏倚着冰凉的廊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荡荡的发髻。
玉簪赎回的银钱烫得她胸口发慌,井家的影子如藤蔓缠绕上来。
她究竟图什么?
这念头在苏清晏心底疯长,扎得人坐立难安。
登门道谢
午后的日头带着几分慵懒,斜斜照进略显嘈杂的商行铺面。
苏清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份挥之不去的窘迫。
她在门口徘徊数次,终是放下了颜面,提着素净的裙裾,步履略显迟疑却又坚定地踏入了人来人往的井家商行。
她今日只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衣裙,鬓间别无珠翠,唯有一支素银簪固定着略显松散的云鬓,眉宇间带着几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铺子里算珠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
井方舒正埋首于高高的柜台之后,纤长的手指在乌木算盘上翻飞如蝶,打得噼啪作响,又快又准。
她今日穿着一件利落的靛青色窄袖交领短衫,腰间系着一条深色宽版带,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细白的手腕,全神贯注的模样透着商贾人家特有的干练精明。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投下的熟悉身影,她手指一顿,算珠声戛然而止。
抬起头,看清来人确是苏清晏时,那双明澈的杏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随即那略显疏离的唇角便勾起一抹浅笑。
“哟?”井方舒放下算盘,好整以暇地倚着柜台,语气带着惯常的几分戏谑。
“什么风把咱们向来不屑这铜臭之地的知府千金,吹到我这小门小户的商行里来了?莫非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微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清晏略显局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