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收的,”井方舒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之音,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分明是八百两聘礼,账簿在此,诸位可验看!”
她手腕一抖,“唰”地一声,一本蓝皮账册在她手中展开,指尖精准地点在某一页上。
“倒是公子您,”她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转向旁边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的巡抚大人,“上月十五在‘千金阁’一夜豪赌,输掉的那整整两千两银子,不知……是从何处筹措填补的官库亏空呢?”
“嘶——!”这一次,是真正的满堂倒抽冷气声!巡抚大人肥胖的身躯猛地一晃,额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指着井方舒的手指剧烈颤抖:
“你……你血口喷人!哪来的刁民,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拿下!”
苏老爷更是急怒攻心,眼前一阵发黑,他指着井方舒,又指向跪在地上、脖颈染血的女儿,气得嘴唇哆嗦,声音都变了调:
“逆女!逆女啊!你……你竟敢勾结这等外人,设下如此毒计陷害你父亲!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巡抚府的护卫想要冲上来捉拿井方舒,苏府的家丁则试图安抚场面,宾客们惊慌失措,纷纷起身后退躲避。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失控的当口:
“圣——旨——到——!!”
一声尖利威严的唱喏,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在苏府喧嚣的上空。
所有喧嚣、叫骂、推搡,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只见府门大开,一队盔甲鲜明的宫廷禁卫鱼贯而入,分开混乱的人群。
为首的内侍监手捧明黄卷轴,面色肃然。
巡抚大人和苏老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死灰般的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这并非仅仅是女儿的一场反抗,而是巡抚的政敌早已将贪污案的关键证据捅破了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江南巡抚周某某……”
冰冷的宣读声在大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巡抚和苏父心上。
随着旨意宣毕,更多如狼似虎的官兵涌入苏府,翻箱倒柜。
很快,巡抚亲笔所书的贿赂密信、与苏父往来的秘密账本被抄检出来,成了铁证。
……
漫长的三司会审尘埃落定。
巡抚贪墨巨款、挪用库银,罪证确凿,抄家问斩。
苏父虽查实未直接经手巨额赃款,但他长期知情不报,曲意攀附,为巡抚在地方上大开方便之门,结党营私之罪坐实,最终被判流放三千里。
抄家那日,秋风萧瑟,已有寒意。
昔日富丽堂皇的苏府,此刻一片狼藉,到处是翻倒的家具、砸碎的瓷器、散落的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