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滚爬爬地冲进卧室,锁上门,缩在墙角,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的手指,拨通了秦川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带着哭腔嘶哑地喊了出来:“喂!他……他刚刚来我家了!”
3丶千里驰援
北方龙都市,深夜的街道车辆稀疏。一辆黑色轿车疾驰在通往机场的高速路上。王洋开着车,眉头紧锁,不时瞟一眼副驾驶上面沉似水丶拳头紧握的秦川。
“你说你回来也不吱一声,屁都不放一个!这是有事用着我了,才想起我啊?”王洋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兄弟间的埋怨和担忧,“怎麽着,在南方当了大老板,不认我们这帮穷哥们了?”
秦川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牙关紧咬,对王洋的调侃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思,都系在几千公里外那个带着哭腔的求救电话上。欧阳澜澜恐惧到极致的声音像针一样反复扎着他的心脏。
“嘿!跟你说话呢!”王洋提高了音量,“魂儿丢临州了?到底出什麽事了?火急火燎的,机票让我买就买,车让我开就开,你倒是一句整话没有!”
秦川终于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将黄强的事情丶欧阳澜澜的恐惧丶以及他们去龙都调查的发现,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王洋。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
王洋听完,脸上的嬉笑彻底消失了,变得凝重起来。“操!还真是阴魂不散!”他骂了一句,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这麽说,这个黄强嫌疑极大!但是老秦,”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你得冷静点。第一,案子过去那麽多年了,很多资源没法像以前那样随便调配,尤其是在没有确凿证据丶仅凭怀疑和旧案关联的情况下。第二,你现在不是警察了,你这样调查,跟踪丶打听,游走在法律边缘,你自己以前是干这个的,你比我懂!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别到时候人没抓着,把自己折进去!”
他顿了顿,从後视镜里看着秦川紧绷的侧脸,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你的,还有欧阳的!那小子听起来就是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什麽事都干得出来!”
秦川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盯着前方,仿佛能穿透无尽的夜空,看到临州那个惊恐无助的身影。“我知道。”他哑声说,“所以我必须立刻回去。”
机场出发厅的灯光冰冷而明亮。王洋把车停在临时停车区,拍了拍秦川的肩膀:“行了,赶紧滚吧。这边我会继续留意,有什麽新发现马上通知你。自己小心!有事打电话!”
“谢了,兄弟。”秦川重重握了一下王洋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拎起简单的行李,转身大步走向安检通道,背影决绝而焦急。
王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他妈叫什麽事儿……”
飞机在夜空中爬升,穿越云层。秦川靠在舷窗边,窗外是漆黑一片,偶尔有下方城市的零星灯火闪过。他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欧阳澜澜惊恐的声音丶黄强那平淡却诡异的学籍照片丶还有老主任描述的关于“周日”的创伤……所有的线索拧成一股冰冷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4丶守护与誓言
飞机一落地,秦川几乎是冲出了机场,拦下出租车,直奔欧阳澜澜的公寓。天色已经蒙蒙亮,城市开始苏醒,但他的世界却仿佛还笼罩在昨夜最深的恐惧里。
他急促地敲响房门。
里面传来欧阳澜澜惊恐颤抖的声音:“谁?!”
“是我,秦川!”
门猛地被打开一条缝,安全链还挂着。欧阳澜澜苍白憔悴丶布满泪痕的脸出现在门後,看到真的是他,那双空洞恐惧的眼睛里瞬间涌出巨大的委屈和後怕,眼泪决堤般涌出。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链,门打开的瞬间,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几乎要滑倒在地。
秦川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扶住她。欧阳澜澜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失控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身体抖得不成样子,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秦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像四年前在医院病房里那样,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後背,感受着她剧烈的颤抖和崩溃的情绪,“没事了,别怕。”
他将她扶到客厅沙发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欧阳澜澜捧着水杯,温暖的热度透过杯壁传来,却依然无法止住她身体的颤抖和心底漫上的寒意。她断断续续丶语无伦次地把昨晚恐怖的经历——浴室水声丶那缕长发的噩梦,以及黄强的突然出现和那句毛骨悚然的问话,全都说了出来。
秦川听着欧阳澜澜的叙述,脸色越来越沉,眼神冰冷得吓人,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那些描述——他盯着猫眼往里看丶站在门外不走,那句“就你一个人住吗”丶“自己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的试探——无一不指向一个冷静丶残忍且极具心理操控能力的罪犯。这不再是模糊的怀疑,而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因为愤怒和後怕而微微起伏,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欧阳澜澜!你知不知道你之前一个人去跟踪他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麽人?!那不是普通的流氓地痞!那是个心理极度变态丶有极高反侦察能力丶并且极可能有严重暴力倾向的连环罪犯!他的童年扭曲,少年时期就能用开水报复同学,四年间侵害了至少四名女性!你昨晚差点就……!”他後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因焦急和恐惧而烧红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不敢想象如果黄强昨晚的目的不是试探,而是直接行动,後果会怎样。
欧阳澜澜被他突如其来的丶火山爆发般的怒火吓住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失控的样子。像只被吓破胆的兔子,她猛地缩进沙发里,噤若寒蝉,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却不敢哭出声,只是身体抖得更厉害。
看着她这副脆弱无助丶被恐惧彻底淹没的模样,秦川的心又猛地一抽,汹涌的怒火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和无力感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对不起,我不该吼你。我只是太担心了。”他重新坐下,用力揉了揉眉心,仿佛要揉碎那巨大的压力。
他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下来:“我们现在来冷静分析一下。黄强,龙都人,有长期僞装女性的能力和历史,童年遭受过巨大的心理创伤,尤其对’周日丶长发’有执念,性格极度扭曲,初中时就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残忍,後来在龙都干过一段时间的煤气工,如今在临州做骑手,行动轨迹难以捉摸,但都是和居民日常生活打交道有容易被忽视的职业。”
秦川似乎回归了刑警身份,说了一大堆案件推理,然後又对欧阳澜澜说:“他现在的一系列行为,大概率是已经识破了你的跟踪,甚至极有可能认出了你,昨晚的试探和警告,都表明他不仅危险,而且警惕性极高,心理素质极强。所有的点,都似乎印证了他和当年的龙都12。4案件有关系。”
“那我们赶紧报警吧!现在就报!”欧阳澜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着,“把他说的这些都告诉警察!让他们去查他!”
秦川却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而冷静,透着一股前刑警的专业和审慎:“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麽的了?报警?用什麽理由报?说一个外卖员送错了外卖,问了一句‘是不是一个人住’?还是说你怀疑他是四年前北方一桩悬案的凶手,依据是他的笑声很像丶他小时候当过女孩?澜澜,”他看着她,语气沉重,“这些在我们的认知里是强有力的串联,但在法律层面,尤其是跨地区的旧案,没有确凿的物证或目击证据,根本不足以立案,甚至不足以啓动对他的正式调查。反而会彻底惊动他,让他更加隐蔽,或者采取更极端的行动。”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麽听见:“他现在可能还不确定你是否认出了他,或者仅仅觉得你行为异常在跟踪他,所以昨晚只是试探和警告,想吓住你,让你闭嘴,别再探究。如果我们现在贸然报警,又没有实质进展,就等于明白告诉他:‘我们盯上你了’,这会逼狗跳墙。”
“那怎麽办?难道就什麽都不做,等着他?”欧阳澜澜的声音充满绝望。
“当然不是!”秦川打断她,眼神坚定,“我们不能正面强攻,但可以暗中较劲。他还在观察,还在试探,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可以暗中保护你,同时继续从外围调查他,寻找突破口。只要他有所行动,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只要抓住一个确凿的证据,哪怕是很小的一个纰漏,我就能联系王洋,啓动龙都那边的程序,把他彻底钉死!”
一切仿佛冥冥中的注定,四年前未能完成的守护与追凶,在四年後的临州,以另一种方式再次上演。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穿着警服的刑警,她也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救援的受害者。他们被共同的噩梦和仇恨捆绑在一起,成了黑暗中彼此唯一的依靠。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欧阳澜澜低低的喘息声。恐惧依旧存在,但秦川冷静的分析和坚定的态度,像一块磐石,稍稍稳住了她几乎崩溃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秦川像是下了什麽决心,从随身带着的旧背包内侧一个隐蔽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丶金属的警服袖扣,因为常年的摩挲,边缘已经变得光滑,但中心那枚小小的国徽依旧清晰,在窗外透进的晨光中,隐隐反射着微光。
他拉起欧阳澜澜冰凉颤抖的手,将这枚袖扣轻轻放在她的掌心,然後将她的手指合拢,让她紧紧握住。
“这是我的旧警服上留下的,最後一点东西。”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你把它收好。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一样。我就在附近,绝不会再让他靠近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冰冷的金属贴着欧阳澜澜的皮肤,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那枚小小的袖扣,承载着四年前未尽的职责丶沉重的愧疚,以及此刻无比坚定的守护誓言。她紧紧攥住它,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符,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手背上。这一次,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丶复杂的心安。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