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名山事业·其二
每年这段日子都是天气难测,但今日的雨大约是停了,于是明斤包好洪钧育的礼物,和苏奂丶韦静丶孟生丶申白还有纪儿辞别,之後就啓程回空云山了。
虽然洪钧育说自己的消息在三年内不宜声张,但明斤必经已经知道,于是再征得苏奂同意後,她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裴玄镇。空云山上的长老都多少和洪钧育有过交往,虽然洪钧育在去世之前没有打扰他们,但大家能在心中哀悼他的离去。
“若是如此,想来也不违逆师父的临终嘱托。”苏奂答应。
空云山上,掌门处门口,守卫石兽见明斤到来,摇了摇脖子上挂着的铃铛。
“世和和天仪师兄也不在?”
铃铛又响起来。
明斤顿觉怪异。但也没多想,只当自己不再这两天,山上忽然来急事了。随後明斤想到穆凝,毕竟起初就是他们两人一齐遇见的洪钧育。
她转身去了灵台,结果穆凝也不在那里。忽然想到穆凝应该还没从老先生那里回来,还是等遇见了再告诉他。
她还记得济桢说过,从前空云山的药宗诸人都蒙洪钧育邀请,去会城听过讲坛,洪钧育去世之事也该告诉她。于是改道来了药宗。
从灵台下来,较近的一条小路会经过黄靖的田地,随後到达药宗的侧门。明斤准备顺路去看看黄靖和周危,但意料之外他们两个居然也不在,而且是同时不在。但砚台和笔杆却还在田边守着,看到明斤来了,还专门来溜了一圈。也就是说,他们大约是急事离开。
空云山今日不大热,天上是一片碧色,然而立于天地之间,明斤忽然感到一阵摇落。
她扶着门走进来,会先路过梅冲的屋子。梅冲还在睡着,明斤进门的时候不小心弄出来一下响声,她也完全没反应。这是好事吗?当作是好事吧,当作是她享有一场美眠。
小心关上屋门,明斤继续往前走。
有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长颀。”
周危背对着明斤,正往回走,但明斤刚刚听见的脚步声并不是这个方向。
“我忘了东西,想去拿。”
周危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才转过来身子,却没把脸转过来。
明斤瞧他就觉着奇怪,尤其是他专门端着手臂藏在身後,似乎有什麽不得了的东西。但周危只能握着手,被忽略的袖子悬于半空,让明斤看到上面沾染的斑驳红痕。
“谁出事了?”
“你先听我说。”
因为周危迟迟没动静,明斤准备越过他自己到前面去看。靠近时周危狠狠摸了一把眼泪,拉着明斤的胳膊。
也没什麽好说的。看着那双被血水染红的手,还有沾染的衣袖,以及全未消退的哭红的眼,无论是谁,明斤都觉得自己都不会比周危好过多少。
“听我说……”
没等周危说完,明斤躲过他拉扯的双手,穿过巷子,越过一道门槛,来到紧连着的侧厅。黄靖没注意来的人是谁,但正在收拾几件染血的衣服。地上摆着几个水盆,里面的清水被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色。
靠墙处有一张稍高一些的床,足够一个人翻身,不过如此,不大舒服。平日里若是累了,大家会躺在上面,但会一边歇着一边说该换一张好一点的了。现在上面却躺着一个人,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哪怕明斤和周危一前一後跑动的脚步声足够引人注目,那个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天光。”
黄靖转过头来。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也不愿意开口,但她也不确定明斤站在门口,是否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周危站在她後面,也不敢开口。
只是明斤用不着任何人开口,仅仅是远远看过去那眉骨和鼻翼的弧度,她就知道了。
她的心肺带着整个上半身颤抖起来。越往前走,她看得越清楚。
“怎麽会这样。”
上次见面还是,极平常的一面,现在这张毫无血色丶苍白十足的面庞,是谁啊?
这双紧闭的双目真是陌生。
手从冰冷的面庞落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