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十面埋伏·其一
“我们现在所在,越过结界,抵达的是奕山偏西南角附近,离奕山城还有些距离,进去还算安全。城内鬼气森严。正门在南。奕山城依山而建,城内没什麽大道,都是依山而建的小道。屋舍俨然,且到处都几乎一致。进去之後能看见西边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城池最中央有一座高耸宫殿,大约是核心区域。”
孟生让衡不微把那副奕山地形的推测图拿出来,拿出自己用“在水一方”水术记录下来的画面。
“我基本上是走的这条路,”图铺在桌子上,孟生循着记忆,把手上纸片放到对应方位,“一路上只见到寥寥几个祟鬼。我都躲起来,没和它们接触。外有一圈城墙,我翻到城墙上,担心被发现,留了一张水影,就赶快回来。”
水影既清晰又模糊,且画幅不大,大家只能轮着拿水影和图纸对照。
水术改进之後,明斤就告知给孟生。孟生觉得此术甚好,但为了不受草纸束缚,自己在家里随着明斤给的原料翻制出来。已经和原品有很大不同,但能更加契合水术的效果。所以水影流到明斤手上,她觉得这副像除颜色干枯些,其他都已经很好。
一个时辰之内,六位修士都前後安全赶回来,衆人悬着的一颗心都放下来。
因为是第一次进入结界内,且因为法术使用不同,六人进入结界後,抵达位置各有不同,难免过于谨慎,前进距离都不大远,基本都在城墙附近侦察。
好在奕山的城墙似乎只是装饰之用,因为除了正南门外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大道,其他城墙附近依旧保留参天巨树,不过离城墙还有三四个人高罢了。
“我在城外摸索时,遇到一个镇子,”最後一位回来的会城长老田亨说,“和咱们的镇子不大一样,只是大约十间屋子聚在一起,每间一个祟鬼。看起来都神色紧张。”
“这麽说的话,”听了田亨的话,孟生又在回想到自己遇到的几个祟鬼,“我遇到的那几个也是匆匆往城里赶,嘴里还说些什麽,但听不懂。”
其他几位没注意到此种情况,只是把自己的侦察路线提供出来,还是明斤动笔画在图上,给大家以参考。
姜老板和山柳一去没回来,回来的六位修士也全没注意到断崖,明斤心中有些牵挂。
修整两刻钟,孟生和周危同明斤聊了聊用法术进城的感觉。
“其实,我啥也没遇到。还真让我安心,”周危如实说道,“毕竟虽然用了法术,人在地下也能看见地上的状况,但总担心自己从地下跳出来之後,蹦到一个祟鬼前面,还犹豫好久,才从地下出来。”
“进去之後,就感觉到鬼气特别沉重。其他的,就只当作自己是寻常猎鬼,一步一步往前摸索就行。”
这一次行程要了周危和孟生许多心思和精力,因此修整时间,二人就是坐在明斤边上。眼神也有飘忽,似乎正在缓神。
从韦静手中接过并蒂花,明斤将其绑在自己的左臂上,站在穆凝边上。
深吸一口气,开始施法。随之,明斤觉得自己是一根肉眼可见丶正在生长的植物根系,从脚下的土地一直往前爬,越过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然後就感到那股熟悉的祟鬼之气。
比油然城要猛烈很多。而且这股鬼气更自由,奕山让它们感到安心,所以比油然城那股带着被遗弃感的自然不同。
观察到附近是一片林子,且没有祟鬼动静,明斤决定出来,并且在出来後果断跳到树干上去隐匿行踪。
也不建议用山术,明斤自己扛着这股鬼气,当然是不大舒服。把找断崖的任务委托给两位精怪朋友,她就不打算重复前往。
在林子里只能看见林子,见不到祟鬼,树木和外面的倒是同一品类,但这也没什麽重要的。明斤用风术判断自己在林中的位置,确定自己离哪一头更近。林间很安静,风声送来一些信息,随後,明斤跟着方向,朝林子边缘前进。
踩在边缘树木侧枝上,已经能看到奕山城的高大城墙。从太阳位置判断,明斤现在的位置离正南门很近,但又不在前面六位走过的线路上。为了不本末倒置,她轻轻踩着风术,借林子往奕山城靠近,仍留心观察附近的祟鬼。
与几个错过,一个也没遇上。
消息中的大门,出了门除了正前方的一条大道,还有沿两侧丶围着城墙的两条稍弱一些的路,明斤正好在沿着其中一条路,往门的方向赶过来。距离缩短後,明斤也没有靠得太近,保持一段距离在林子里面观察情况。
虽然是在城门口,但林子里并没什麽踩踏形成的小路。
城门口有一块空地,多多少少,有十几个祟鬼在那附近,一部分穿着一致服饰,大约在值守,另一部分服饰各异。它们似乎在说闲话,因为动作舒缓,嘴角幅度扩大。值守的祟鬼还和它们一块闲话,只是站着的位置不变罢了。
这麽轻松?
“天降膏露,地赐醴泉。”
一小块贝壳形的漂浮在明斤眼见。透过这小块水,明斤可以更清晰看见正门情况。
城门阔大,外面有八个祟鬼看守,城墙上还有几个,能看见的只有两个。十个人打扮一致,看不出来谁上谁下,那就都是一般士兵。和那八个祟鬼闲话的有五个祟鬼,这五个穿着形制相近但并不相同的服饰,看起来是准备回城里去。果然,明斤观察一阵後,这五个勾肩搭背,从士兵给打开的一道小缝进城去了。
这是偷偷回城?
城内有管制?严格与否?那站岗的士兵怎麽就放行了呢?
如此想来,她刚刚偶遇的那几个祟鬼也不是士兵打扮,但同样是往这个方向来。
也是偷偷回城吗?
城门上有一匾额。明斤不大熟悉这字型,但因为常常想着奕山,这段时间闲暇时专门在各种字帖上找这两个字,所以能认出匾额上三个字为“奕山城”。字体很是古雅,大约是近百年前流行的,但匾额很是干净,正对着南方,但完全没有褪色,看来是有细心维护。
时间过去一半。明斤躲在树荫里,借水贝壳从缝隙看城墙特点,等了一阵,果然瞧见连续十几个祟鬼往回赶,不过他们没有闲话,只是离得老远就挥手让卫兵开门,士兵也不磨蹭,帮它们一溜烟钻到城里去。
在干什麽事呢?
到此,侍卫祟鬼忽然开始整理自己着装,然後几个调整位置。
忽然,钟声响起。
士兵站得格外笔直。在明斤观察城门口的祟鬼时,城墙上忽然每隔一段站了一排祟鬼。
里面有动静,但听不清楚。明斤盯着士兵,忽然发现,它们脚下影子正在转动。
同时,光线也从侧面打在她的手上。担心被祟鬼发现,明斤赶快把水贝壳收起来,同时快速斜过身子,打量四周,企图找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影子还在转动,明斤在拥堵的几棵树中间藏起来。树叶十分干净,没有灰尘,也没有小虫,虽然不正常,但让明斤安心许多。
又一声钟响,明斤赶快调整位置,唤出水贝壳,发现士兵脚下的影子已经静止不动。城墙上天色不变,但太阳的位置已经滑到下午时分。
这个结界真是不一般。
城门从里面打开。先是士兵加入了原本站岗行列,然後一些不同打扮的祟鬼沉默着走出城外。衆鬼皆是一片寂静,明斤也抓准机会朝城内看,发现里面还有一群祟鬼正排着队,准备沿着城门大道和两侧向外走。
有一个祟鬼站的特别高,是男相,明斤并不认识它。他面相大约三十来岁,不年轻也不算老去,神色轻盈,嘴角带着笑意,眉眼十分夺目。同样一身黑色衣袍,一样束发,戴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