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不会丢了性命。”厉九野眉心紧蹙,轻抚她侧脸的动作却温柔,“只要有我在,你都不会再丢了性命。”
红鸾不解地眯了眯眼,眸色一凝,尽管知道自己从前和这人或许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但她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接受,记忆或许回来了,但那些感情似乎还没有跟着回来。
侧脸肌肤生出难以言喻的颤栗感,红鸾后退一步,从亲密相贴的动作中挣脱,停顿片刻后,语调很淡地唤:“厉九野。”
“该走了。”她试图松手,却发现做不到。
厉九野紧牵着她的手,垂首停顿片刻后眉目中的阴郁也逐渐散去,又恢复那种平稳的语气:“我看不见。”
红鸾无奈抿唇,觉得他一个修士,即便看不见,只听声辨位都不可能让自己摔上一跤。
但她对着那张无辜却不由分说的脸,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那就跟着我走。”
她被迫牵着厉九野,沿着长长的河滩,一路往上游密林去。
待看见那片浓雾弥漫的密林时,已是夕阳斜照,江风吹得人衣袍猎猎,却吹不散遮天蔽日的雾气,林中和外面仿佛是明暗分明的两个世界,让人犹豫,不敢轻易踏足。
红鸾与身体上的异样斗争了一路,或许麻木到极致就适应了,没再有那种恶心的感觉,耳边也没再出现讥讽的话语。
天黑也算意料之中,对于一个瞎子和一个傀儡,确实不能指望太多。
此时进密林探寻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红鸾四面环顾,寻了个背风的角落,她在空气中嗅到了魅魔的味道。
若不是这个缘故,她或许便掉头回去了。
“你感觉到了么?”红鸾低声询问同样靠在树干上的厉九野,但他昨夜晕过去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印象。
不料厉九野点点头:“是那只魅魔。”
他记得还挺清楚。
也不知魅魔是怎么蛊惑的,滋味竟如此难忘么?
红鸾不由抬眸,目露古怪,而厉九野神色倏然一怔,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想法,鸦黑的睫略一拂扫,随后笑着朝她转过来,语气有些无奈:“师姐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幻梦让我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红鸾回过头,白皙的指节绕着自己垂落的长辫,面不改色地答道:“我才没想问。”
她发誓,这种奇奇怪怪近乎赌气的语调绝非她的本意,也不知到底是哪种情绪作祟,红鸾压着唇角,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
厉九野沉默半晌,眼见身旁的人侧过身,刻意避开似的揉着自己的眉尾,才低低地说了句:“我梦见了你。”
红鸾揉摁眉尾的动作停了停,下意识地撇眼过去时,对上一双黑沉而清明的瞳眸。
厉九野的眼睛恢复了。
那今夜便不必留宿荒野了,红鸾脑海里噌得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瞬才又思量起厉九野的话,旋即疑惑地眨了眨眼。
呼啸的风声都绕过了这片静谧之地,男人衣袍拂动草叶的声响便格外清晰。
他向她走来。
“我梦见与你一起修炼,在绿意盎然的林木中,晨曦照耀的山崖上,水流清澈的溪涧旁。”厉九野的语气带了些许怀念,平淡的脸色却因那些恍如隔世的瞬间显得落寞。
他就站在红鸾面前,轻抬指节便能勾住她的手,没感觉到被厌恶后,才试探着伸臂将她环抱,卑劣而自私地承认,自己确实做不到放她自由,也无法成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师弟。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想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红鸾任由他抱着,脑海里思绪翻腾,记忆的涟漪越扩越大,闪动的碎片就如雾里看花一般,而厉九野落于她耳边的话,几乎要与记忆中模糊的字句重合。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忍不住沉溺其中。”
回忆五
那是在杜府事毕后。
和如今不同的是,师兄陆衍包揽了一切。
他抓到了女鬼,报了官,在杜老夫人的怨恨谩骂中将杜少爷丢上了公堂。
修士管邪魔,却不可干涉人间事。
红鸾跟在师兄身后,见到了江滩边惨死姑娘的尸骨,听到了锥心泣血的陈词。
她心中唏嘘,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在杜家颠倒黑白辱骂师兄时,横剑划过他们的脖颈。
杀自然是没杀成的,师兄拦下了她的剑,却也没责怪她。
“师兄。”客栈里,红鸾和他一起倚在窗沿,遥望官衙,认真叮嘱,“杜长老那边恐怕不好交代,你到时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杜长老平日虽和善,但涉及亲族,也不知会如何。红鸾与杜长老来往不多,有她这个外人在,杜长老顾及自己的长老面子和他们背后的师尊,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师兄。
就怕师兄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陆衍笑着朝窗边的人影看去,故作轻松地打趣道:“带上你做什么?难不成也给杜长老脖子上来一剑?”
那还真不好说。
可对着师兄,红鸾还是无辜地眨了眨眼,辩解道:“是杜家人鬼话连篇地骂你,才逼得我出手的,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厉九野从门外进来,听到后朝她投来意味深重的一眼。
红鸾面不改色地转头,忽略厉九野微微勾起的唇角,只觉得自己娇软师妹的人设大概是保不住了。
“骂的是我,你拔剑做什么?”陆衍忍不住问,谁不知道她那把霜月剑宝贝得不行,平常都不愿意出鞘,何必用来对付那些人。
等等,真的是霜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