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办公室的灯光白得有些晃眼。任辞盈站在袁老师面前,第一次完整地演讲英语稿。为了这短短三分钟的展示,她耗去了整整八天,反复打磨的时间甚至比写稿多出一倍。
袁老师双手托腮,全程保持着一种近乎惊喜的专注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璞玉。
任辞盈原本心头的紧张,竟在这无声的赞许中悄然消散了。当最後一个英语单词清晰落下,袁老师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特别好!无论是内容还是演讲效果,都特别好!”
她害羞的笑了。没有人能抗拒真诚的夸赞,只是喜悦之馀,那份习惯性的谨慎又让她忍不住追问:“老师,那我还需要再改些什麽吗?”
“不需要了,”袁老师斩钉截铁,“现在的版本,已经非常好了。”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袁老师忽然喊住了她。任辞盈回头,只见袁老师目光灼灼,“任辞盈,你真的好棒。老师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加油!”
这句“加油”,在周一上午用于选拔赛的阶梯教室里,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任辞盈心领神会的同时,也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袁老师,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台上的男生结束了演讲。任辞盈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主持人念出。该轮到她上场了。
她挺直微僵的脊背,走向那片被灯光聚焦的中心。站定的瞬间,台下无数目光汇聚而来,熟悉的紧张感如同细小的电流,倏地窜过脊椎。她下意识地想咬住下唇,牙齿刚碰到柔软的唇瓣,又生生忍住了。
“Goodm,ladiesalemen!Itisagreathonorformetostandhereandspeak……”
清亮的声音在阶梯教室回荡。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女,扎着利落的高马尾,发音清晰,毫不怯场。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专注而自信的神采。
台下,袁老师早已举起手机,镜头稳稳地捕捉着这一刻。
当最後一句话落下,计时的秒针完美的停在规定的三分钟内,现场热烈的掌声几乎是同步响起。
任辞盈对着台下鞠躬。弯腰的刹那,视线落在自己并拢的脚尖上。那些被坚韧意志强行压制住的紧张丶後怕丶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无声地汹涌而上,冲撞着胸腔。然而,这迟来的情绪浪潮已然无法撼动什麽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没有意外,没有失常,每一步都踏在预设的计划上。
如果这样还不能入选,那便只能归结为实力尚不足够。
回到教室时,语文课还未结束。沈思飞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捕捉到她脸上并无预想中的雀跃,一直悬着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任辞盈怎麽这副表情?难道…嘶…一股不妙的预感让他坐立不安。
下课铃刚响,沈思飞便像支离弦的箭冲出教室,在楼道里精准拦截了前来恭喜的邱雁。“社长,你最好先别去找任辞盈。”
“为什麽?”邱雁一脸莫名奇妙。
“她心情……好像不太好。”
“怎麽会不太好呢?”邱雁更困惑了。
“肯定不好啊!你想她为这比赛多拼命,结果要是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能不难受吗……”沈思越想越觉得,任辞盈太惨了。
“等等!”邱雁打断他,匪夷所思地反问:“不对啊,她最想要的不就是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比赛的名额吗?我们班参赛的同学说,她拿到了啊!”
“什麽?!”沈思飞瞳孔地震,下一秒,人如其名,“飞”一般地冲回了教室。
任辞盈本想找沈思飞,却不见他的踪影。这时,生物课代表抱着一沓子试卷进来。这是上周末的作业,老师并未批改分数。
她从小组长手里接过试卷,摊开卷面。刺目的红叉遍布,错得触目惊心。
明明她写得很认真啊。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沉沉地压下来,像浸透了水的棉絮。她颓然地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试卷上。幸好没打分,要是打了分,估计连及格线都够呛。
“任辞盈!”一声带着明显火气的呼喊在头顶炸开。
她擡头,沈思飞站在桌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谁惹你了?”任辞盈被他这架势弄得有些无语。
“还能有谁?”沈思飞没好气,“你!”
“我?”任辞盈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对,就是你!”
“我怎麽不知道哪儿又招惹你了?”
“你比赛赢了这麽大的事,为什麽不告诉我?”沈思飞控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