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问她儿子是不是要留外面啊,她说没商量过,恋爱都没影,别说成家了,最好还是在身边稳定一点。”
“也就跟你说说,她惯得要命,不然早喊回来了。”
“在国外赚得多也可以的呀,听她说儿子工作特别好,自己有出息,做的东西貌似挺有名气,她手机里打开给我看过。”
“噢,我也听过,她儿子搞的游戏设计,说是从小就有天赋,大家都很看好……”
麻木地吃完一袋吐司,楚扶暄埋头吸气,消毒水的味道使他清醒。
虽然郑彦仪鲜少当面表扬,但他明白,妈妈一直将他视作骄傲。
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得过且过浑浑噩噩,软弱地打着退堂鼓。
当着父母的面,楚扶暄泪水不知流往何处,硬生生忍住了负面情绪,后续被关心起最近的状况,便愧疚慌张地打了几句马虎眼。
待到回家休息,他压抑地关上卧室门,终于可以处理那股戾气。
听到这里,祁应竹感到微妙:“你做了什么?”
楚扶暄嘀咕:“谴责之前的不争气,计划着等回去了重振旗鼓。”
祁应竹审视道:“不止吧,连我也一起骗,打算找谁讲实话。”
楚扶暄小声道:“那时候我真的昏头昏脑,动作也没轻重……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说完,他明显感觉到气氛微妙,立即声明:“我没有受虐倾向!你瞪我干嘛?”
祁应竹收着力道,拧了他的脸颊一下:“勾到你头发都能嚷嚷半天,自己做得那么狠,不知道心疼?”
楚扶暄懊恼地捂住脸,旧事重提依旧有些沮丧,当初更是受到了颠覆性的冲击。
设身处地去想想,楚扶暄自幼便是众星拱月,在这条路上可谓平步青云,能够让父母门面添光。
他一朝猛然坠落下来,经历了曾经没想过的磋磨,每桩挫折都显得难以启齿。
没有被压垮到自我厌恶,也没有就此彻底放弃,便转折去向另一个极端。
销假回到加州,他不再回避任何竞争,没了心态上的束缚,他的学习能力极好,这方面也上手得很快。
楚扶暄一直有工作狂的潜质,做事带了点完美主义,那次之后被放大化,几乎是能为事业扑进全部。
改变的不光如此,他在花销上没有稀里糊涂,平日里有意去储蓄,格外地注重性价比。
不再将父母的偏袒当成退路,他默默地撑起了家庭责任,额外攒着一笔钱给家长养老。
以及,楚扶暄本就不乏韧性,心态愈发逞强,由此不惜与父母撒谎。
最开始他没想这么做,直到在VQ的两年后,升上了负责人的头衔。
彼时,尹尧在争斗中落败调走,部门内部有些动荡,尽管他平稳过渡了这个阶段,却得了情绪性胃炎。
父母不明白大洋彼岸的情况,但捕捉到听出语音的虚弱,非要千里迢迢地赶来照顾。
两人加起来说不出五句英语,十多个小时的航班也太辛苦,楚扶暄推拒得没辙,堪称慌不择路,扯出了虚拟的男朋友。
从而一个连着一个,难以简单地结束,眼看着就要兜不住,然后祁应竹出现了。
西海岸的热烈阳光之下,楚扶暄能够走到他面前,独自前行了太漫长的一段路。
但凡他容易脆弱,彼此根本不会相遇。
足以动摇的瞬间太多了,但他关闭了跨行业的招聘页面,在工位熬过那么多深夜,任由世事打磨着棱角,一个人穿过无数次寂静的长滩。
去见祁应竹的那天,楚扶暄游刃有余地收拾好自己,挂上伶俐烂漫的微笑,出门前不忘确认行程——中午相亲晚上面试。
他整理了下衣襟,然后活蹦乱跳地推开门,与祁应竹对上目光的刹那,心脏猝不及防地漏了半拍,心里久违地萌生出一丝摇摆。
由此,楚扶暄仰起下巴,执拗地保持着傲气:“嗨,我一进店他们就说你到了,怎么来得那么早?”
可阴差阳错到现在,他不禁在心里说,错了,你怎么来得那么迟?
他在命运之下无处藏身,从哪里回顾才好呢?这一切实在无从说起,唯有笨拙地露出那些千疮百孔。
伤口被剜得一干二净,楚扶暄曾经竭力地逃避过,却越捂越是严重。
如今跌跌撞撞去正视,无论它们如何丑陋,至少在祁应竹面前,他终于在谎言里选择了真实。
“这就是我乱七八糟的人生。”楚扶暄总结。
他压着发抖的声音,似乎在躲避什么,想要轻飘飘岔开话题。
“我都说得筋疲力尽,你听完不困么?幸好我不爱哭,否则聊这种扫兴事,要怎么收场啊。”
祁应竹认真地垂下眼:“我会亲吻你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