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还好,“荣明睿”早被立为了太子,参政议政,近日天子抱恙,他代为监国,忙得分身乏术,也没空来搅扰楚清怆。
楚清怆自然乐得自在,只把心思放在了备考上,每日忙得晕头转向,喝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日夜里,他终于将先生们布置的课业完成,就着月光就预备着在书房歇下。
这书房早埋了地龙,窗户外还挂了皮裘制成的帘子,一张小榻更是又软又暖和,就这麽合衣睡下也舒服得紧。
他近日备考辛苦,有时都来不及爬上小榻,就这麽倒在书案上也是有的。
所以今日已经算很好得了,不是吗?
楚清怆心安理得地想着,又舒展了一下四肢,就预备着再默两篇文哄自己睡下,谁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大团黑影,严严实实地把他遮了个彻底。
他吓得不行,立马把眼睛睁开了,又欲张嘴唤人,却见来人一身暗金龙纹袍服,不怒自威,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戏谑,仔细地把他打量着。
“怎麽是你呀?”
楚清怆松了口气,本想顺势再躺回去,可是眼前人“虎视眈眈”,他怎麽想怎麽觉着怪异,还是略带尴尬的将外袍披上,这才起身将人往会客厅引。
“殿下近日繁忙,怎麽想着到这里来了?也不着人说一声。”
“若是说了,怎能看见美人酣卧的美妙情景呢?”
不止是说,男人的身子还紧紧地贴了过来,一张威严的面庞上似有浓情,又似乎没有。
楚清怆心中默念一句“又来了”,无奈叹口气,只得低下头走路,权当做没听见。
男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回握住他的手,哑声道∶
“清清,别走啊,孤的心意,你当真不知?我有时候都很奇怪,我为什麽就是这麽的喜欢你,离不开你,可又为什麽偏偏要将你认为义弟,让你搬出府去住,或许我是真的脑子坏掉了吧。”
楚清怆被他说得实在难堪,只犟着一股劲,想要把手抽回,却感觉有股更大的力气要把他往前拽。
他一个趔趄,居然真的滚到了男人的怀里,又听到了那自胸腔而出的剖白。
“可是清清,脑子坏了,也还是喜欢你,最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两人肌肤几乎贴到了一起,楚清怆这才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酒味,暗道一句‘怪不得大半夜跑来发情’,还是认命地将人往屋子里拖。
男人似乎是真的醉了,嘴里还在念叨着∶“清清,我总觉着有个人在和我抢你,虽然很多时候我都能打过他,但还是好害怕。”
“是是是,你害怕,你最怕了,自己走好吗?荣明睿,你重死了!”
话音未落,楚清怆居然真的感觉到肩头一轻,他偏头去望,却正好对上一双清醒又隐忍的目光。
所以,这是另一个“荣明睿”出来了是吗?
楚清怆的心猛得跳了起来,嘴唇嗫嚅着,似乎有很多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麽。
“为什麽不好好吃药,不好好休息,科考重要,身子便不重要了?”
是“荣明睿”抢先开了口,他的眼睛细长,此刻眯着更有五分的唬人之意,加上那冰冷的语气,倒真把楚清怆问得哑口无言。
“我……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了。”
楚清怆越说越是小声,光看那毛茸茸的头,似乎是真的悔过了,可知他如荣庸,哪里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思,估计还在怪他大半夜来抓人呢!
荣庸叹了口气,终于伸手摸了一把那毛茸茸的头。
楚清怆的发丝又硬又黑,是标准的犟种配置,可这样的手感,在另一个时空就从来没有。
如今的楚清怆被养得很好很好,他应该再也没有什麽不放心的了,不是吗?
“楚清怆,以後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三天两头的再来抓上几次嘛,一天天的,就知道折腾人。”
荣庸被他逗笑了,又去掐那软嫩的脸颊,轻喝道∶
“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连我的仇也要记了?”
楚清怆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把荣庸气得又捏了捏他手上的软肉,酥酥痒痒的。
楚清怆正欲还手,却觉掌心温热,原来是被塞了几块饴糖。
楚清怆笑眯了眼,宽宏大量地原谅了眼前人无礼的行为,就准备将糖塞进嘴里。
却听男人低沉的嗓音自黑夜处传来,似乎有些伤感,又似乎是释然。
“先不要吃好吗?我……我很想亲眼见你金榜题名的时候,但或许不能了吧,到那个时候再吃,就当是我陪着你,好不好?”
“不止如此,日後你功成名就丶洞房花烛的时候都吃上一颗吧,就当我亲眼得见了,求求你好不好?”
“我不求赎罪,不求原谅,我只是希望回到所有人原本应该的结局,你不该是曾经那个结局,我或许会彻底消失,但我可能……不,我是真的很爱……”
荣庸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这个令他眷恋的世界并没有给他最後的温柔,魂体消散的最後一刻,他仍然没有说出那句“我爱你”。
而他也从不知道,他爱的那个人,所心悦的,所心动的,也一直都是他。
是那个不堪的荣庸,而不是荣明睿。
他第一次比过了荣明睿,但他再也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