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录》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纸诏书撕破了王侯将相最後一层僞装。
书生们义愤填膺,痛斥世道的黑暗与不公。
二十二年前轰动京城的叶氏冤案终于在此刻向全国告知了真相。
作为僞造并提交了关键证据的定国公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今天是定国公停灵的第四日,安阳郡主入宫面圣。
她叩心泣血以驸马欺君罔上丶构陷忠良丶祸乱朝纲为由,请圣上夺爵抄家丶除名宗牒。
同时自请废黜诰命,自此与其恩断义绝。
离宫後她没有选择回到国公府,而是去了自己出嫁前的郡主府。
当天晚上安阳就因为悲愤交加病倒了,郡主府的灯光彻夜通明。
三人也随着谢黎川一起搬到了郡主府,郡主府自此闭门谢客。
至于谢哲元的後事,安阳仅派一名老仆前去料理。
安阳入宫的请求已得到圣上准许,老仆奉命以薄棺收殓,不入族冢,归于野土。
墓冢位于城外的无名荒山上,漫山遍野孤草萋萋,新坟没多久就被漫天飞雪所埋没。
等料理完後事,安阳又拖着病躯以戴罪之身在城内设粥棚。
连日的白雪衬得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越发脆弱。
来往百姓书生全都为安阳此举所动容,他们打抱不平,分明郡主也是受害者又何必这样为其所累?
将粥递过去的安阳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本就是我识人不清,我若能及时发现并揭露出来,也许叶氏一族还得有人幸存。”
她淡淡地笑了笑,嘴唇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况且就算是没有这件事,在位者本该为了黎民百姓的,不是吗?”
一连布施了七天,安阳郡主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住寒气的侵扰,在第七日的中午晕倒在了粥棚里。
人群如沸水般炸了开来,街巷里充斥着对安阳郡主至仁至善的褒扬,以及罪民谢哲元的痛斥。
事情传到了宫中,圣上理应以为朝廷赈济之名赏赐安阳。
可此时的殷至正忙于布置他即将“涅盘”的道场,无暇顾得上这些。
生死面前无大事,宫中的不为所动让百姓们有些不满,这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声望更加摇摆不定。
在安阳病倒的第二日,皇帝忽然宣布要举办一场水陆道场,自己亲自为国祈福消灾。
怎料道场举行到一半,殷至手里舞着的剑竟毫无征兆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温热的鲜血泼洒在了一旁尚未啓封的圣旨上。
这一举动将所有人都给吓坏了,尤其是一直给殷至炼药的江湖骗子们,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了魂魄。
底下的大臣们也是一窝蜂地想涌上来,站在一旁的安阳率先反应过来。
她当即命令锦衣卫们封锁现场,将大臣和“道士们”控制起来。
在稳住局势後她命人前来验尸,她自己则是命谨言公公上去宣读圣旨的内容,以告先帝遗愿。
哪知谨言公公打开谕旨後脸色瞬间发白,衆人见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安阳站在一旁皱着眉,走上前去接过圣旨查看。
然後底下的大臣们便看见安阳郡主也瞬间脸色发白,拿着圣旨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脸上怒意与哀痛交织在一起。
眼中的泪水再也噙不住落了下来,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地上的雪,消失不见了。
她擦掉脸上的泪水不让自己失仪,安阳红着眼眶将圣旨归还给谨言公公,用沙哑的声音命令道:“念!这是先帝遗诏。”
大臣们见状愈发觉得大事不妙,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面两人的神态,暗自揣测。
可等他们真的听清楚了谨言公公所念的内容时,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连同那头上的那顶乌纱帽都凉凉的。
“……朕听信巫邪,愧对天地。先太子安怀瑾握瑜,本为天命所归,朕被妖道所惑构陷于他……”
听到这儿,群臣们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个个都将头低得死死的。
先太子果然是六皇子所杀!
没被清除的太子旧党更是当场落泪,悄悄用袖子掩了掩眼角。
“……为权欲所惑,骨肉相残,实乃天地共愤。朕自知失德,唯皇侄女安阳明心澄澈,唤朕于妖言巫邪之中,幡然醒悟。自觉无颜面对天下苍生,愧对宗庙!”
“安阳乃先太子嫡女,正统所归,江山交付,天下所望,以赎朕万罪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