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西神王选择神王宫作为举宴地点,而非滢罗的宗姬邸,足可见对她的重视程度。
九昭下了云华曳曳的天辇,身后煊赫的神姬仪仗立即跟上。
她此行前来,不仅仅是赴宴的尊贵宾客这么简单,还要担负起行“簪鳞礼”的职责。
滢罗为鲛人。
簪鳞礼则是他们种族独有的,针对未婚者的祈福仪式。顾名思义,就是要将旧年褪下的鳞片制成长簪,再在生辰到来时,由他人插入发间,以表积德积福。
若不举办生辰宴,插簪者多为父母亲长。
若举办生辰宴,则需邀请席间身份最高之人进行。
代表神帝的九昭,是无可争议的身份最尊者,上回前来西海时,滢罗就曾真心向她请求过。
随着雄浑礼乐的奏响,宴会正式开始。
宾客按照位序入座,滢罗则笔直跪坐在大殿前方高起的寒玉台上,面前放有一座华美镜架。
她目光悬而静止,一瞬不瞬望着铜镜中自己柔婉的女性面容。
分属四方的赞者,随即唱起鲛人族古老的颂歌。
九昭就在这如同海潮阵鸣的歌声中,缓步登上寒玉台。
再从身着轻盈纱袍的女婢手上,取过样式古怪的长簪。
长簪通体颜色为渐变海蓝,簪身到簪尾的部分雕刻出鲛人族的神祖,一体双性的禺风。
鲛尾缠绕的簪身被九昭握在指间,那层层叠起的鳞片边缘锋利,纤毫毕现。
借着广袖的遮挡,她小心翼翼避开割手的部分,心中百无聊赖地腹诽:这鳞片薄硬得像是刀子,哪里适合当成首饰簪在发间,用作凶器伤人还差不多。
“殿下,请。”
女婢却唤回了她的走神。
于是,在越发空灵高渺的歌声中,九昭立在滢罗背后,缓缓抬手,将长簪斜插入她的发髻。
两息过后,女婢口中迸发出一道清亮喧声:“礼成!”
宾客们也随即开始抚掌庆贺。
可九昭还不能走。
她一面望着镜面映照的滢罗容颜,一面背诵起对她新岁的冗长祝福。
一心分成两半使用。
九昭的嘴唇机械性地一张一合,目光却在四处流转。
她这才注意到,滢罗的着装也透着古怪。
过往,她虽不爱婀娜娇艳,但也打扮得合乎宗姬仪制。
今日,她却穿了一件宽大长衣,不系绦带,通身毫无装饰,唯有面孔绘制着点点荧闪细鳞。
布料挡住属于女性的曲线轮廓,乍一看,倒仿佛男生女相的美男子。
这是西海当下时兴的样式吗?
她也并非没有参加过鲛人仙族的生辰宴,似乎无人是这般装扮……
九昭正疑惑着,那插在滢罗发间的长簪倏忽亮起一缕仙光。
仙光逐渐扩散,占据了九昭眼前的景象,亦将滢罗的身躯尽数吞没。
澄明的圆镜中,唯余一片深邃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