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女子似有所感,两条细长的眉毛轻轻蹙了蹙,挣扎着要从无梦的长眠中清醒过来。
而咫尺外,风声飒飒,帷幔很快又恢复成了铜墙铁壁的状态。
这禁制实在难以突破,瘦削的年轻男子像是力竭一般倚在栏边,只能借着长栏勉强稳住身形。
他摁在腕处的指尖白得近乎透明,在同样苍白的天光中拉出清寂而脆弱的一笔。
如此一番折腾,探到的情况却和已知的一样,长昀心中自然疑惑深重。
神君气息平稳,身体无恙,但也确实是凡人之身,毫无神力。
真是匪夷所思。
凡人为何会飞升,又为何会沉睡如此之久?
而半年前,她竟真的像阿韶说得那样,只是陪在他身边,便救下了他?
原先是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
阿韶也提到她常常为了这沉睡之症发愁,今日虽飞快地查看了一番,但病症古怪,一时半会也寻不出解决之法。
而更奇怪的是,方才神识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由心中深处钻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随着她的心跳一起颤动。
说是血脉相连也不为过。
但他与她之间,哪来的什么血脉?
本是来解决困惑的,不料困惑却越来越多,长昀颇为无奈地闭了闭眼,一下一下摩挲着自己因虚耗过度而钝痛的手腕。
来神界已有半年,他还记得半年前,自己初上神界,小心翼翼地混在一众仙族中,祈求做她神侍时的模样。
她并非如众人说的那般盛气凌人,面目可憎,相反,她很美,即便穿着一身素净衣袍,也掩不住那惊为天人的美,像缀在海崖边的芙蓉神花,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
长昀一时晃了神,直到她走近了,才想起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学着旁人,说了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她仿佛自有一套准则,在听完每个仙族的自述后,便能飞快地决定他们的去留,却只在对着他时犹豫了许久,最后,也没有应下。
那双琉璃眼眸扫过来的时候,里面装的是探究与审视,诧异与疑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般。
他只觉得心头一颤,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洞悉了一切?
然而,那一日,他确实是支撑不住了。
从无尽海底睁开双眼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异类。
龙渊是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所以,在无数条幼龙似金似玉的漂亮身躯中,他那覆着如浓墨一般黑气的真身,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