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片肆意蜿蜒在大地上的脉络,滋养着所到之处的一切生灵,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以及一个个人。
点滴莹光落在这些生灵身上,愈向远处,光线便愈发微弱黯淡,但又在极远之处与另一缕光线相接,仿佛在另一个尽头,也同样有一团光云,向四面铺散着神光。
生生不息。
“一念众生,一念俱灭。”
岁穗无声默念,而后,指节倏然发力,流动的光亮停了一瞬,滚落在地上的云团不明所以般地朝她晃了晃。
岁穗垂眸,将那束嵌进自己手臂的光带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从血肉里抽出来。
光团顿时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岁穗也在颤抖,剥离神力之痛,无异于抽筋剔骨,她面色惨白,满鬓冷汗,月白的衣裙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濡湿,洇出一片深重的红,像一蓬蓬盛放到极致的妖冶血莲。
修长的指节也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僵硬,可那只握拢的手掌却没有丝毫松懈,带着一种出自本能的执拗。
太慢了,她想。
云团已抖得不成样子,连毛绒的边沿都痛得竖立起来。
岁穗仿佛能听见它的哭泣,可她没有办法,若是承载这片神力,此地受它滋养的万物便会失了生机,它是神力,亦是灵脉。
灵脉损毁,则万物枯竭。
她不能这么做。
云团挪动着贴近,岁穗很想抚摸它一下,将那些竖立的绒毛与可怖的裂缝都一一抚平,但一切都还没结束。
她唇瓣是血色流尽的苍白,瞳色却清澈到近乎透明,显出一种圣洁而凋敝的献祭姿态。
云团不再颤抖,一动不动地贴着她染血的裙裾。
岁穗闭上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攥紧指节,将埋藏在骨血深处的光带狠狠地扯了出来,垂落的袖摆被尽数撕碎,本就破损不堪的臂膀霎时血流如注。
那一瞬间,灵魂仿佛也跟着破碎了。
岁穗迟钝地睁眼,睫上还挂着几点水雾,她垂落眼眸,平淡地瞥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也许痛到极致,便会失去感受痛苦的能力。
神力已悉数还了回去,她挪动视线,看向身侧的云团。
它依然贴着她的裙裾,向四面铺散着丰盈而润泽的莹光,绒毛却萎靡地耷拉着,像是不明白为何她会不要它。
岁穗跌坐在地,浸血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不知留了多少血,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她倒不觉得怕,毕竟,人总是要死的。
阴寒的山风冷不丁地拂过破损的肌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岁穗下意识地颤了颤,她思绪已濒临涣散,身形也摇摇欲坠,仿佛稍不留神,便能碎成一片。
云团挪动着去挡住那处风口,岁穗疲惫地抬眼,看见它身上长长的裂缝,她顿了顿,屈指在那道裂缝上蹭了蹭。
她想象不到,撕碎神力时,它会有多痛。
未干的血液顺着指尖落入裂缝,云团像突然得到滋养一般,忍不住闪烁起来,它欣喜地晃动了一下,柔软的绒毛轻轻扫过她指尖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