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说:“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向似锦坐在他的身旁,将他的手搁在她的膝上,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口消毒。
刺痛感落在掌心,却无法消解心中的恐惧与烦闷——
往昔的他一度觉得邓琼安在用她身为家长的权力压迫年幼的他,去做、去走他并不热爱的路;
林千礼不喜欢,他试着反抗、争吵、辩解,像一只腿部被捕兽夹钳住的麋鹿。
锯齿反复割着他的皮肉,渗出鲜血,但他尚有一搏之力。
他可以负伤、可以断腿,至少他可以换回片刻的自由,至少他还活着。
而现在,在面对经纪人和梁瀚云口中的吕局时,他第一次害怕了。
那不是一种直观的颤-栗,而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在他们的眼里,他不再像一只麋鹿,他就是一只麋鹿,一只任人宰割的牲畜。
捕兽夹钳住的不再是四肢,而是脆弱的脖颈。
只需轻轻的一挥手,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颈项间汩汩流下的鲜血,是林千礼这些年来为了这条路付出的所有血泪。
“疼吗?”向似锦吹了吹他掌心的伤口,凉凉的。
林千礼摇头,“阿锦,对不起。”
面对他们的污言秽语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像当初面对梁瀚云一样,痛快地落下一拳。
可……那一次的冲动,换来的是好友的背锅。
担起责任的是陈宇航,而非他。
而现在,他再次冲动。
哪怕站在门边的他,反复地吸气、呼气,却仍旧压不下躁动愤怒的心。
他将吕局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溜了起来,耳畔炸响的是梁瀚云和经纪人的尖叫声。
吕局在扑腾,却无法挣脱。
酒瓶破裂的碎片划伤掌心,彻骨的疼痛嵌进皮肉。
他攥着碎片的拳头,却不敢落在吕局的脸上或身上——
转眼间,向似锦已经包扎好了伤口。
她将医药箱放好后,轻轻地在林千礼的额头上亲了下,“不用说对不起。”
林千礼眨了眨眼,向似锦已经滑进被窝,双手环住了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用说对不起。我们俩本来不就是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的关系嘛……”
说着,她又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吻了吻。
“睡觉吗?”她问。
“睡。”林千礼默不作声地再次将她抱紧,“晚安,阿锦。”
“晚安,小千礼。”
他不想说,那她就不问。
上大学后的这段时间,向似锦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沉默。
刨根问底,有时候只会是强迫对方剖开伤口的另一把利刃。
但,她还是知道了……
翌日的清晨,在小猪和应君南的双重轰炸下,向似锦终于得知了林千礼隐瞒的消息——
打开微博,明晃晃的连出三条“爆”。
而消息的最前端,是“林千礼”三个字。
这个名字,在参加《level》人气最旺的时候,都和这个爆字挂不上钩,此刻,却诡异地连在了一起。
“林千礼比赛期间暴力殴打同事”
“林千礼耍大牌”
“林千礼醉酒斗殴”
向似锦皱着眉,点开了词条。
词条中,是林千礼朝梁瀚云挥拳的监控视角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