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竭尽全力投身于一件在最初看起来是被迫的事情,却手足无措地发现自己在其中竟然收获到了乐趣和不想脱身的紧张感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何况还有裴陟。
一想到裴陟,许宥聆就整个人都沉默一下,呼吸都变得轻一点,像是害怕头脑中那条牵引仅剩的气息也被带走。
可为什麽明明裴陟的命运已经被扭转了,许宥聆却还是没有回家呢?难道他还不算完成任务吗?
现在的裴陟大概还在远征军服役吧。边境还是像他过去精神领域之中的雪原一样荒芜一片吗?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向导搭档呢?
不能再往下想了。
许宥聆用力眨了眨眼睛,宋祁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麽,两人的步伐却已经迈进熟悉的楼道。夏夜热风轻拂,炎炎暑意在空中一圈一圈荡开。
就像这样继续生活下去吧,随便命运将人抛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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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蘅坐了一会,站起来把灯关了,店内陷入一片黑暗。
年轻哨兵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灼灼的光,目不斜视。
“你到底想怎麽样?”路蘅疲惫地开口,“我都去坐牢了,我都躲那麽远了,你还要来找我做什麽?”
“不想怎麽样。”段行知抿紧嘴唇,“就想给你添点麻烦,不可以吗?”
“你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路蘅擡手去揉太阳xue。
“比起我给你带来的好处来说,远远不算多。”段行知恨恨道。
路蘅静默了一下,蓦地笑出声:“你们一家都是疯子。”
“你说话小心点。”段行知低声警告。
他不再看路蘅,在一片昏暗中站起身:“走了。”
“不送。”路蘅懒得擡头。
玻璃门上的风铃脆响在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叮呤咣啷地响了一阵,又静了。
路蘅盯着门把手看了一会,起身上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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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边境,远征军营地。
“轮到你休假啦?”同事笑嘻嘻地碰碰裴陟的手肘,“准备去哪?”
裴陟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但还是强压下烦躁,含糊地应了一句:“就回家。”
“噢噢。”同事理解地笑,“两个月时间很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要好好珍惜啊。”
“知道。”裴陟从吧台边起身回房。
同事遭了冷遇,稍有一些尴尬,与身边另一个正在狼吞虎咽的战友碰了碰杯:“他怎麽这麽不好相处。”
“啧,傲呗。”战友耸肩,“归队之後两眼一睁就是跑任务,不知道累计多少功勋了,你说呢?”
“那也怪不得,我还是宁愿多摸鱼少出任务。”同事表示理解,“那他受的精神污染不会很严重吗?”
战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大佬自有解决办法。”
两人开始把话题扯到其他方向,漫无目的地谈天。
裴陟回了寝室,对着窗外的飘雪看了一会,然後将书桌上一个还没有封好的档案袋拿起来看。
内里一张丝毫没有折痕的纸,印着白塔哨向匹配系统的表格,横平竖直,白纸黑字。
照片上的裴陟紧抿着嘴唇,浓眉深目,露出一段制式军装衣领。
旁边的照片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向导,乌发柔软,双眼明亮,照片像是最近拍的,神情是那种不常拍照的人会有的全神贯注和一点点紧张。
裴陟的手指在向导弧度柔和的下颌划过又收回,极轻地叹了口气,将表格重放回档案袋中。
封好。握在手里。
在营里分管哨向匹配事务的上级总是很闲,毕竟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下,还没有互相匹配搭档的哨兵与向导已经少之又少。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终端前,浏览着系统信息。
裴陟敲门进去,将档案袋递到桌前,声音低沉:“长官。”
“嗯。”上级心不在焉地应,“什麽事?”
“我有了心仪的向导。”裴陟低声说,“休假这两个月期间,我会和他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