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对前台吩咐,“改成两间相邻的套房。”
“谢谢晏明哥。”
夕桐露出一个感激的丶毫无阴霾的笑容。
然而,当她转身走向电梯,背对着温晏明时,那抹强撑的丶单纯的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困惑。
这几天的“完美游玩”,每一个巧合的“故乡回忆”,温晏明那无微不至却总带着一丝越界感的体贴……都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好看,却处处透着不真实的笔触。
夕桐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了。
此刻的她,如同一只落入蛛网的蝶。
……
W市临江的顶级套房内,夜深人静,只有窗外江水低沉的呜咽隐约可闻。
温晏明躺在宽阔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
白天那些看似温馨和谐的画面,此刻在黑暗中一遍遍回放,却逐渐褪色,显露出底下令人不安的裂痕。
夕桐那看似自然的回避,那坚持要两间房的固执,那偶尔出神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他逐渐被猜忌吞噬的神经上。
他猛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男人略显阴郁的侧脸。
不对劲。
这一切都不对劲。
他带她来W市,根本不是一个计划中的浪漫旅程,而是一场仓促的转移和逃亡!
起因就是夕桐。
在B市那处临近静安寺的疗养院里,她虽然失忆,但某种深植于骨髓的本能开始苏醒。
她不再满足于听他讲述那些被篡改的“过去”,开始频繁地追问关于她“父母”的细节,追问为什麽他们不来看她,甚至开始执着地要求回W市。
夕桐的情绪从最初的懵懂依赖,变得焦躁不安,那种想要回归真正根源的渴望,强烈到让温晏明精心编织的谎言开始显得摇摇欲坠。
他只能用更多的安抚丶更多的药物丶以及突然提议的“回乡散心”来暂时稳住她。
来W市,是为了满足夕桐“回家”的执念,或许用熟悉的环境能进一步麻痹她,让她更深地沉溺于他打造的“梦境”。
但此刻,温晏明的心脏却莫名地越跳越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他。
他想起白天在江边她出神的眼神,那里面似乎不只是怀念,还有一种……探寻?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攫住他——她是不是想起来了什麽?
或者,她从未真正完全忘记?
白天的顺从,难道只是一种僞装?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咬噬了温晏明的理智。
他再也无法等待,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如同暗夜里的幽灵,拿出早已备好的万能门卡,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与隔壁套房相连的房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空气中还残留着夕桐身上淡淡的丶他熟悉的香气。
床上,被子微微隆起。
温晏明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
然而,就在他走到床边,伸手想要触碰那团隆起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被子下面,根本空无一人!只有两个枕头并排放在那里,僞装成了有人沉睡的形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温晏明猛地一把掀开被子,确认了那个让他心脏骤停的事实——
夕桐不见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在这个他以为万无一失的牢笼里,消失了。
深夜的酒店房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他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那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丶永恒的江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