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止依然抱着夕桐的小被子,依偎在妈妈身边,小声说:“妈妈现在也很好……妈妈笑,我就高兴。”
在他的世界里,妈妈的快乐是第一位,记不记得过去,似乎没那麽重要。
虞思邪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夕桐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她记起彼此的爱,记起他们的家。
但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曾独自吞咽下的苦楚。
父亲的理性丶母亲的不忍丶儿子的单纯,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维持现状,或许对她更好。
整个讨论的过程,大家都充满了善意,都是从“为夕桐好”的角度出发,小心翼翼地权衡着利弊,唯恐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夕桐自己是怎麽想的?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身边至亲之人讨论她的人生,规划她的未来,可却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她无关的第三人。
那些他们口中苦不堪言丶宁愿忘记的过往,到底是什麽样的?
那些痛苦里,难道没有掺杂着奋斗的成就感吗?
没有孕育新生命的喜悦吗?
没有与爱人相恋的甜蜜瞬间吗?
他们替她定义了那些记忆是“沉重”的,是“最好忘记”的。
他们心疼她,爱护她,却也在无形中,用一种温柔的方式,剥夺了她对自己人生的评判权和选择权。
她就像一个被精心呵护丶却也被无形禁锢的客体,她的过去丶她的感受丶她未来的道路,都被爱她的人们拿着放大镜反复检视,代为决策。
夕桐擡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
“可是……那些後来的人生,真的……全都是苦的吗?”
“那些你们觉得我应该忘记的事情……里面,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是我不想忘记的呢?”
“你们……问过我吗?”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虞父虞母愣住了,虞思邪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夕止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醒了一般,骤然意识到,他们如此热烈地讨论着丶保护着丶安排着,却唯独忘了,去问一问当事人——
她是否愿意被这样“保护”?
是否认可那些被定义为“痛苦”的过往毫无价值?
是否甘心就此成为一个被抹去了一段生命的丶只有“快乐”的空壳?
……
经过深思熟虑,夕桐自己做出了决定。
她不仅要积极接受治疗,尝试找回记忆,更要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轨迹——她决定回到校园,继续深造。
当虞思邪那个实际上心直口快的堂弟虞子彻,得知夕桐想申请京大的全日制博士时,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嫂子,这……隔了这麽多年,还能行吗?竞争挺大的……”
夕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起身,从书房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抱出一个不小的文件盒。
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各种烫金的海外名校硕士文凭丶高级研修项目证书以及大量国际学术会议的参会证明和论文录用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