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麽後果。
若魇境被强行击碎,被卷入其中的人将受到重创,很有可能直接暴毙。
虽然慢慢在这里拖下去也可以脱困,可她现在神识被困住,肉身岂不是任人摆布?
妖魔环伺下,被魇住一息都可能万劫不复,她必须立马清醒过来——
她眼色一寒,掌心白光乍现,正要击碎这魇境,忽听得一声剑鸣。
祭灵澈顿了顿,只见面前那个巨眼忽然间瞳孔骤缩,好像是经历极大的痛苦一样,下一刻,一道白光从瞳仁处扎了进来,正是一柄雪白的剑尖!
只见,黑红色的血液蜿蜿蜒蜒地从那巨眼中淌下,悚然如血泪。
那白色剑尖猛地一拧,将那瞳孔彻底搅碎。
刷地一声,将这巨眼撕成两半!
祭灵澈只感觉天光乍泄,骤然踩在实地,识海一搅一搅地疼,好像刚才那柄剑是插在她脑子里的一样。
良久,她睁开眼,却不由得一愣,只见屋顶上一人白衣落拓,长剑染血,从那妖魔後心扎过,正给他捅了个对穿。
剑尖从他心口处那颗巨眼穿出点在地上,将那妖魔死死钉住。
风带起他轻薄衣衫,只见那人眼睛上蒙着白纱,俨然是个瞎子。
谢飞光。
祭灵澈一愣,什麽风把这种神人给吹出来了?
只见那人白袍烈烈于风中作响,就算是瞎了眼也是美玉有瑕。
她想,歪打正着,这人竟然没被魇住,看来对付那蛊惑人心的巨眼,不与其对视是奏效的。
忽然,她听到一丝细微的低嚎,她转过头,只见那沈舟万满头都是汗,捂着自己的腹部,额头上青筋爆起,好像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他喃喃道:“师丶师尊……”
只听衣衫轻轻一响,那白衣人从房顶跃了下来,慢步到沈舟万身边,冷声道:“你怎麽了?”
祭灵澈看着他腹部的伤口,隐隐能看到些黑丝涌动。
那伤口已经很深,能看得见金丹,而他金丹此刻已经暗了许多,好像有什麽东西盘踞其中,正有韵律的蠕动,显然是活的。
祭灵澈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难不成这种寄生的妖胎,只能在金丹中……
谢飞光是个瞎子,看不见他的伤口,只听他呼吸粗重,知他受了重伤,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怎地又这般鲁莽?”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不要擅动,等我过来吗?”
祭灵澈只是蹙眉盯着沈舟万的伤口,忽然开口问道:“刚才褚恒是如何伤你的?”
沈舟万张了张嘴,却什麽都说不出来,疼得浑身战栗,脱力地倒在地上,他只感觉什麽东西已经扎进了他的经脉,在他体内疯狂生长,一种绝望的恐惧从心底而生,他有一种预感——
他也会变成褚恒那样。
先是金丹被植入妖胎,身体沦为孕育妖魔的温床,然後被迷惑了心智,变成妖魔的拥趸。
直到有朝一日被开膛破肚,恶心的怪物从身体里钻出……
他会彻底地变成一只怪物。
他意识开始模糊,却不敢晕过去,只怕自己一睁眼就不再是自己,而变成从他体内而生的要取而代之的妖魔。
沈舟万不想变成这样,如果那样还不如死了,他想将这些恶心的东西从自己体内剥离出。
他试图擡起手,去抓他前师尊的衣角,想要让他救他——
却忽然,听一道女声冷冷道:“还是杀了他吧,没救了。”
他手忽地顿在空中,又听她道:“我想,他自己也不希望变成那副模样吧?”
祭灵澈同谢飞光说道:“想一想,你刚才一剑杀了的东西,你的弟子马上就会变成那样了,你知道吗。”
沈舟万的手彻底垂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方才绷紧的肌肉忽然脱力了,整个人好像散架一般,这时却听到谢飞光道:“哪怕还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救他。”
祭灵澈顿了一下,蹙眉道:“谢飞光,你喝假酒把脑子喝傻了?”
谢飞光此前只忧心他的前徒弟,并未细思这说话的少女是谁,此刻见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这语气竟分外熟悉,他惊疑道:“你是谁?”
祭灵澈道:“不该你问的事,少问。”
谢飞光转过脸对着她,那眼睛被白布所遮,只露出俊秀的鼻梁来,纵然如此,也能在他脸上感受到些许震惊神色。
他难以置信,良久道:“你……”
祭灵澈并不否认,只是道:“好久不见啊,飞光。”
谢飞光脸色大变,嘴唇刷地惨白,向後退了几步。
祭灵澈一笑:“见到我这麽不高兴?”
他刚要说什麽,忽然间只听一声巨响,祭灵澈猛地回头,只见片片碎石抖落,屋顶上那个国师神像竟然一点一点动了起来。
慢慢地俯下头,与他们对视,然後邪邪地勾起嘴角。
……这场面怎麽似曾相识,在哪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