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并不看她,好像看不到其他人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中,他怀中的那个少年尸身失去术法的维护,已经开始苍白僵硬。
祭灵澈忽然有点头皮发麻,她不知道此人这是在干什麽。
傅延年此人实在是太过偏执,身上的秘密也实在太多。
太华玉墟的弃徒,当年的天之骄子,最後彻底的身败名裂,沦为心魔的傀儡。
他这一生实在令人费解,也令人扼腕。
这样一个心气极傲的人被仙盟宣告了死刑,茍且偷生,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帝陵中与恶心的妖魔为伍,傲骨折断,只剩卑劣,那他该会如何看待自己呢?又该如何自处。
当暗无天日的帝陵中,忽然闯入一个少年,是那样张扬,是那样的明媚,也是那样的天才——
一如他当年的自己。
也许,傅延年抱着的是死去的自己。
他抱着的是,早已经死去的张狂心气。
这是他被心魔纠缠也放不下的执念。
他得知花香断的死讯後,或许是忽然清明了一瞬,竟将心魔压制住了,疯了一般想要去找那个少年的尸体,就好像要去找自己已经死掉的青春年少。
甚至不惜暴露行踪。
如果他来屠皇宫之前没有去找花香断,祭灵澈可能不会这麽早察觉到这里的变化,他和柳叶桃很有可能得手,成功地血洗皇城。
祭灵澈缓缓擡起那柄剑,只说道:“傅延年。”
“人这一生,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失败。”
傅延年那颗没有眼白的眼珠缓缓转向她的方向,好像听懂了这句话。
他一生活在别人阴影中,越是想证明自己,便越是被打败,直到被自己的心魔彻底毁掉。
祭灵澈将剑横在自己胸前,说道:“败给别人,并不是耻辱。”
她猛地挥剑出去,剑尖从他脖颈上刷地划过,快得让人看不清,只有鲜血瞬间飞溅出来——
“你这充满妒忌的一生,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剑随着话音渐渐落下,剑尖点在地上,血顺着剑身滑落。
傅延年眼中的黑气缓缓褪去,恢复了片刻清明,他脖颈处的伤口裂开,血流如注。
他圆睁着双眼,缓缓向後倒去,最後砰一声摔在地上。
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他倒下的那一刻,地上的黑气逐渐的消散,和他的生魂一同散去。
祭灵澈手中那柄剑化作青烟,她沉默地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人。
她良久俯身,想将花香断的尸身从他臂弯中扣出来,可是他是在是抱得太紧,连死也不曾放手。
祭灵澈啧了一声,并指做剑决,将他两只胳膊齐齐削断,将少年拖了出来。
她不由得替花香断感到晦气。
她一道法决,将傅延年气绝的身体烧了,连渣都不剩。柳叶桃还未断气,已经翻过身来,在地上爬动,想要跑掉——
祭灵澈懒得管,也一把火烧了过去,只听一阵含糊不清的惨叫,不多时那人的骨灰也随风而去了。
见这两个祸害都死绝了,祭灵澈这才放下心来。
替花香断理了理遗容,也是一把火给烧了——
毕竟她不能带着一具尸体到处乱晃。与其曝尸荒野,烧掉是最好的办法。
处理完这一切,祭灵澈心中忽然感觉有一点空落落的。
她有些颓然地站在原地,缓缓擡起头,只见前方的大殿帘子微动,那些偷偷向外看的宫人迅速躲了回去。
祭灵澈在这当国师的时候,为了维护皇城,曾在这宫中设置了极精密的阵法,宫外那些普通百姓变作的妖魔攻不进来,所以柳叶桃二人才会进来亲自动手。
皇宫中此刻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孩童细弱的啼哭声,只不过断断续续的,显然是被人捂着嘴。
祭灵澈缓缓擡手,落下一道屏障,将整个皇宫护住。
作为本朝的国师,祭灵澈心中道,自己还算是称职。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无端杀意,随後听到了杀湍剑的嗡鸣。
嚎叫声忽然止息。
祭灵澈擡起头,向天上看去。
视线穿透层层积云,她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她冷冷一笑,一道术法,直接消失在这皇宫中。
……
眼看着妖魔奔泻,竟然要破开紧锁的城门,向外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