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杀你,你怎麽敢死?”
曲无霁笑了起来,因为头上受了伤,血顺着眼角一路往下流,在他瓷白的皮肤上红得刺眼,竟横添几分鬼气,他虽然笑着,神色却带着哀伤,又掺着偏执,一直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好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永远刻在脑子中一样,
他垂下眼睛,忽然道:“阿澜,我真的爱你。”
“我不求你爱我,我只求你能记得我……”
她听他忽然说这句话,愣了一下,只觉得这句话有些微妙突兀,蹙起眉,刚要说什麽,却忽然顿住了——
她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麽,愕然偏过头,只见曲无霁那柄杵在地上的青魂剑,忽然现出青光,然後刷地爆开,整个天地好像都骤然亮了一瞬,似乎天地万物都被这道白光所笼罩!
竟是神剑的剑魂自爆了。
原来曲无霁想要自爆剑魂重塑这崩裂的封印。
神剑自爆,爆发的威力不啻于大乘期修士自燃金丹,但本命剑断,剑主首当其冲,会受到极致的反噬,几乎是必死无疑。
祭灵澈愣了一瞬,几乎吼了出来:“你疯了吗,曲无霁你——”
她猛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他怀抱,去握住那柄剑,阻止剑魂自爆,却被那人单手死死地按在怀中。
曲无霁一手握着那正在自爆的神剑,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後狠狠地咬了上去。
几乎是要噬骨啃髓一般,任她怎麽挣扎都不为所动。
祭灵澈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她馀光看着那神剑爆出的光芒逐渐暗淡,心也随着那剑光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剑魂自爆已成定局,而她又被他囚在怀中这般狂暴地吻着,心中痛得几乎是不能呼吸,便再也不挣扎,只任他吻着,良久闭上眼,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待到神剑的光芒彻底暗淡,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澜,你恨我吧。”
紧接着,曲无霁手中握着的长剑忽然炸开,嗡地一声,几乎是地动山摇,剑魂就在她耳边爆开,祭灵澈瞬间失聪,顿时意识全失,识海剧痛,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可隐约间她又感觉什麽东西挡在她身前,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识海中的剧痛变成了耳边的尖锐的嗡鸣,视力也渐渐恢复,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一时间恍惚,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麽。
全都是幻觉,对吧?
她偏了偏头,只见周遭无数妖魔的尸体,残肢断体漫山遍野,无一活口。
只见那深渊的巨大口子竟然被一道青色屏障牢牢封住,整个封印阵法残缺之处,都已经被续好——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一切麻烦都被解决了。
可她忽然汗毛倒竖,慢慢地转过头,一人倒在地上,血从他四肢百骸流出,那白衣而今已无一处洁白,满眼的鲜红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膝行向前,来到那人身边,只见他满脸都是血。
她不知所措地用袖子替他擦着脸上的血迹,好像把血拭净,他就不曾受伤一般,可她的衣袖上本就浸满了血,又怎能擦得干净呢?
她胡乱地在他脸上擦着,却跟和泥一般,擦得哪哪都是,原本白净的脸便被血糊满了一般。
她从来没觉得这麽绝望,这麽难过,心如刀绞一般,眼泪直从眼眶中滚出来,大颗大颗往下掉,可她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几乎是不能呼吸。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颗一颗地落在他脸上,将他脸上的血冲散。
她抱着他,闭上眼睛,忽然很想长长地出一声来,但是却好像哑巴了一样,什麽声音也发不出。
她跪在地上搂着他,良久只轻声道:“你为什麽要这麽对我啊,曲无霁……”
“哪怕带着我一起死也好,你为什麽要这样,你是在报复我吗……”
“……我好恨你。”
“我真的好恨你。”
“你要是再也醒不过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她想让他醒过来,她不想看着他气息逐渐消沉,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怀中。
祭灵澈心中道,她一定要带他走,她无论用什麽手段,也要让他活过来。
她想将他抱起来,可是他太沉,好像一块铁一样,又冷又沉。
她手一直在抖,抱不住他,腹部被魇魔穿的伤口开始剧痛无比,几乎要站不起来。
刚堪堪将他抱起来一点,她便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又摔在地上。
她丹田那道伤口越来越疼,额上冷汗直冒,想来这魇魔造成的伤害,就算是脱离魇域也不能抹除,她越是因为他牵动心神,这伤口便越是厉害,她明知而今必须割舍杂念,否则必会生生痛死,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竟感到一种难掩的无助,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她搂着他哭了起来:“曲无霁,我可怎麽办啊……”
“你这麽做,我可怎麽办。”
“你快醒过来,告诉告诉我,我该怎麽办……”
天空终于放晴,风吹云散,丝丝缕缕的阳光洒下来,金色阳光照在两人血人身上。
将一地的鲜血都映得缤纷起来。
祭灵澈忽然想嚎啕大哭,可又发不出什麽声音来,只觉得肝颤寸断。
她到今日才知,原来情似一把刀,寸寸割人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