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飞鸟与鱼(完)淮胥想的是权利丶族人……
这些片段零零散散,但也足以连蔷稍稍了解少虞了。
好巧不巧,她所能看见的记忆……全是少虞降临沧浪海以後的。
她看见,年少的公主向往自由,支开了侍从,独自一人来往海边。被拘束太久的公主难得有这样轻快的时光,她从来都是隔着天际,远远地眺望水色,未有这般近地见过海,更遑论触碰。
海浪拍打着她的双足,这是少虞从未有过的体验。少女的注意全在脚下,丝毫不觉有人被海浪簇拥着从海中升起。
恐怕谁也不知道,淮胥为何会在那日上岸,机缘巧合地与少虞相遇了。
当少女擡起眼时,年轻的鲛人王已站定在她面前。
海风猎猎,吹起他墨色的长发,他的双眸在曦光下愈发澄澈透明,似能折射光芒的晶体。浪花乖顺地伏在他的鱼尾之下,宛若天神。
这是不同却不逊色于羽人的美丽,少女的心毫无征兆跳漏了一拍,她听见自己故作镇定道:“你是谁?”
彼时阳光正好,青年无甚情绪的眼眸中悄然沾染上一种名为“无奈”的颜色:“这里是我的领土,你说我是谁?”
……这便是他们的初见。连蔷无言,明明……那麽完满,完满到她不忍去猜测淮胥是何时有了不正之心。
她来不及多想,之後的回忆纷沓而至,那些少虞提及却又不能多回忆的……连蔷全数看过,直至时光停留在淮胥与“清姞”成婚後的某一日。
清姞受制于傀儡丝,许多举动并不能自愿,即便亦有纯粹的爱魄影响,当淮胥来到她寝宫时,她还是卧在榻上,以背影面对他。
淮胥也不恼,只坐在一旁,静静地批阅文书。
阳光落不到海底,见惯阳光的人,想是会极其不适应的,可这间宫殿里,始终有长明的夜明珠照明,堪比满室日光。
但这光对于鲛人而言,有些伤眼了,淮胥浑不在意,时不时停一停笔,揉一揉双眼。
身为王,他未必没有更好的去处去做这些事,但他偏偏选在了这里。
不知怎麽,淮胥轻咳了一声,他以为清姞已然熟睡,忙掩住口鼻,生怕惊醒了她。可清姞没有,闻见那声咳嗽,她的眼睫颤了颤,很细小的动作,但连蔷捕捉到了。
过了半晌,淮胥终是批阅完了厚厚文书,他起身,游向床榻,站在清姞身後,看了很久很久。看了有一刻,他转身退去,门扉阖上时,连蔷仿佛听见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
而床上的清姞,也在这时转身,黑如点墨的眸子没有聚焦,在想着什麽。
其实算来,他们婚後的时日不长,不过半月,而这半月里,这样的时刻有多少呢?是寥寥无几,还是比比皆是?在这无数个时刻中,他们想的又是什麽?
淮胥想的是权利丶族人的将来,还是仅仅只是他们往後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日子?他是否会有那麽一刻後悔自己的胆大妄为?
少虞呢,她是恨其入骨,又或者在那些放大的细节里,有那麽些许的动摇?
这些,连蔷都不得而知了,她只知道,二人之间曾有的那丁点的爱意,已经消磨殆尽了。
——是由淮胥亲手葬送的。
不知过了多久,连蔷发觉自己不再沉溺于少虞的回忆,她尝试着睁眼,入目却是自己牢牢地握着一截袖口,往上看,是迟星霁面露忧虑的脸。
连蔷吓了一跳,几乎是丢开般放了他的衣袖。
她闹了大动静,迟星霁没说什麽,不动声色地收回,道:“你醒了,你昏迷了三日。”
“三日?”连蔷一惊,她在梦中迷离地过了半生,醒来竟只有短短三日。迟星霁诧异于她的反应,问道:“你昏迷时,是看见了什麽麽?”
“……我瞧见了一段少虞的记忆,与淮胥有关的。”连蔷想了想,还是坦诚相待,只是说完这些,她便闭口不言。
她毕竟只是个看客,他们之间,不该丶也轮不到她来置喙。
迟星霁听罢,也不追问,反提起另一件事来:“这几日我留心着沧浪海那头的动静,他们对外只说王上忽地病发急症,已经仙去下葬。王後与其伉俪情深,自刎于殿中,生死相随。”
待连蔷听进这些,迟星霁才继续说:“……听闻,南海那边已派了人来,处理後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