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保护她,可他就是伤害她的那把刀。
他想带她走向光明,可他就是笼罩她的那片最深的黑暗。
他精心设计的“假死”计划,此刻看来,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妄图杀死“烛影”,留下“沈夜”。可他怎麽分得开?
对她而言,“烛影”是杀父仇人,“沈夜”呢?一个一直在看她笑话丶欺骗她感情的骗子?
无论哪个身份,都是她不共戴天的死敌。
他若告诉她真相,祈求她的原谅?
不。沈夜比任何人都了解苏清寒。那份仇恨,是支撑她活到今天的唯一支柱。如果她发现,自己爱上的人,就是自己最恨的人,她的世界会比死亡更彻底地崩塌。那种撕裂与背叛,会将她彻底碾碎。
他不能那麽做。
绝不能。
那逃呢?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让她永远找不到自己?
让她活在无尽的等待和追寻中,直到那份仇恨慢慢冷却丶腐烂,最终变成一滩毫无意义的脓水?
那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沈夜缓缓地擡起头,望向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
月光如霜,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他忽然明白了。
命运早已为他写好了结局。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期盼,都只是在为这最後的宿命,做着铺垫。
他没有选择。
从他五年前接下那个任务开始,就没有了。
唯一的路,就是走上她为他铺好的那条路。
去那片翠竹林。去那个他亲手制造的悲剧源头。
然後,以她最渴望的方式,了结这一切。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丶自嘲与解脱。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封血写的战书,郑重地叠好,贴身放入怀中。那滚烫的恨意,仿佛要将他的胸口灼穿。
他走进屋子,没有再看一眼那张代表着“新生”的地图。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沈夜”的朴素布衣,换上了自己作为“烛影”行动时,穿了无数次的那套青黑色劲装。
冰冷的衣料贴上皮肤,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後一丝温度。
最後,他从床下抽出了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短剑。
剑名,“刹那”。
他拔出剑,剑身窄而薄,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一如他此刻的心。
他用一块柔软的布,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着剑身。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这柄剑,开啓了他的罪孽。
现在,也该由这柄剑,来终结他的生命。
他决定赴约。
这不是去战斗,而是去赴死。
这是他,作为一个骗子丶一个凶手,能给她的,最後的“爱”,与最後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