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首发“字面意思。”……
宋凛生一颗心悬在胸口,终于在听到文玉娘子无碍之後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文玉瞧着宋凛生的神色几经变幻,最终稳定下来。
他站起身,先是将散落在面上的鬓发捋开,又将自己的衣袍理顺。看得文玉不禁感叹,宋凛生就是宋凛生,即便不是江阳府衙正襟危坐的宋大人,也是宋宅深门高院丶亭台楼阁养出来的二公子。
时刻不忘正衣冠,是好习惯。
赞叹的同时,文玉心中掺杂了几分无语凝噎。她环顾周身一圈後仰起头,他们现在所处的大约是个什麽坑洞,四面无风丶八面无光,只有头顶上方才她二人坠落的坑口,漏了些日光进来。
那光线清冷无波,从上方投射进来,仿佛能看见一束束的光线分离开来。坑洞边缘偶尔有碎石子落下,在下坠的过程中发出“呜”地一声,落地时又“叮叮”响。
这坑洞足有三四人之高,若是不借助法术,仅仅以她和宋凛生两人之力,即便是将她胳膊腿儿拆咯再叠起来,也是够不着洞口的。
文玉只消瞥一眼,便知那不是可达到的高度,便也不菲那个劲去试探,只盘腿坐在原地。
文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便也索性放宽了心,宋凛生不急,她便也不急。
只见宋凛生站在原地犹疑片刻,仿佛下了什麽决心似的,在那儿自顾自颔首,便反手解了外袍,他手肘上挂着那件霜色外袍便向文玉行来。
“沅水河道素有金水银河之称,不但是指河道水利漕运能为江阳百姓带来诸多便利丶贸易往来,更是指的字面意思。”
宋凛生不急不徐地开口,即便身处暗无天光的水坑之中,也能保持朗月入怀的风度。
“字面意思?”
文玉重复了一遍宋凛生的话,哪个字面意思?宋凛生的话在文玉脑中过滤了一遍,很快她便品味出其中关窍。
“金水银河?”文玉试探着发问。
“正是——”宋凛生接过话头,说话间,他已行至文玉身旁,将那霜色外袍披在文玉肩头。
“你可知沅水河道这水岸为何如此之宽?”
文玉双手搭上衣襟,想着宋凛生身子单薄,还是莫要他的外衫。只是宋凛生的动作却不容推拒,文玉也只得受了。
“方才说到金水银河,怎麽又无端提起水岸宽度?”
宋凛生挪开半寸,紧挨着文玉坐下,声线清浅地开口为文玉答疑解惑。
“沅水既能通渔船丶往来航船也不少,百姓何不将水岸挖了,拓宽河道,也好多些航道。”
不待文玉开口接话,宋凛生便接着说下去。
“只因为河床下皆是沙金,轻易挖不得。需要特定的工队才行。”
“更何况金银应皆是收归公有的,江阳府在我任前连个知府都没有,自然是无人能主持淘金之事。”
文玉越听越迷糊,只抓住了一个关键字词,那便是——
“淘金?”
文玉不禁咋舌,这江阳府说是富庶还真是保守了,这河床地下竟是黄金?
“文玉娘子可记得那句‘千淘万漉虽辛苦’——”宋凛生一语未毕,便叫文玉接过来。
“这我知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嘛!”她的诗书颇有进益,现下宋凛生已然不能轻易考到她了。
宋凛生待她说完,止不住地粲然一笑,他轻轻颔首示意文玉答的极正确。
“正是这句,这句便是写的淘金的过程。”
“早些年江阳府也是主持过淘金一事的,後来大约是搁置了,因而河岸上还残留着些淘金所留下的基坑未填——”
宋凛生环顾一周,此处阴暗潮湿,又久浸河水,幸而现下不是丰水季,否则他与文玉娘子怕是难以熬过夜。
“所以,我们是掉进了人家淘金的基坑?”
文玉杏眼圆睁,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两道弯眉忍不住向下撇成一个八字,双唇也抿在一处。旁人看了,一定以为她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只是她并不想落泪,她只是有些想不通一件事——
怎麽淘金没她的份儿?落进淘金的坑倒叫她赶上了?
文玉的两腮憋得气鼓鼓的,这简直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她师父最爱金光闪烁之物,春神殿堆积的宝贝更是随处可见,就好比凡间鳞次栉比的农田一般叫人见怪不怪。
文玉在春神殿养出一副高品位的眼光来,轻易瞧不上凡间的东西。更不是贪图那一星半点的沙金,她也说不出,缘何如此气恼。
“现下来看,约莫如是。”宋凛生面上是劫後馀生的快意,他语调忽然变得很轻快,“方才我在远处,见文玉娘子在此走动,我便知你可能会踩中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