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眉头紧皱丶一脸忧色,似乎很是踟蹰。
“大人,贾大人。”阳生在一旁赶紧劝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力一试,不可因为这些许顾虑,便畏首畏尾。”
“对方竟敢写信来,必然是意图栽赃于大人,我们不可就这麽任人污蔑——”
阳生话音未落,正一一分析着,却叫贾仁的声音打断。
“不好!”
贾仁在江阳任职多年,州府内外的大小事项也经手过不少,便是没有千八百,也差不了多少。
方才阳生的话点醒了他,对方竟然敢写信来,手中必然有什麽把柄。
“近日江阳府上上下下丶里里外外,可有人口无故失踪丶下落不明的?”
贾仁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莫名的书信之上,他转脸极严肃地询问阳生。
阳生倒叫他这忽然的发问问得呆住了,不过他毕竟是长时间跟在贾大人眼前的人,不是那愚笨的,因而很快便反应过来,赶忙回话道。
“上巳前的我都一一核对过,并无什麽异常之处,各处安防井然有序丶不曾有失。”
阳生脑中闪过先前他查阅封存的记载,回答的很是顺畅。
“巡防的衙役备下的案卷也不曾写明有人失踪,更无百姓前来报案……”
宋凛生眉梢一擡,他面上的变化几不可察,那眼神在阳生和贾仁之间掠过,却并未插话。
“那上巳之後的呢?休沐日的呢?”
贾仁将阳生的话收入耳中,很快便察觉到不对劲,出声询问道。
阳生一顿,这……
“今日叫旁的事耽搁了,休沐日的卷宗我倒是还不曾查过。”
“速速去查阅,再来回我。”贾仁心中一急,忙里忙慌地便要起身,“罢了,我与你一道去。”
“贾大人稍待。”
宋凛生眼见贾仁面上的急促,那眉眼间漏出来的焦心不似有假,只是眼下还有另一桩事摆在这儿,他不得不出言阻拦。
“宋大人?”贾仁疑惑出声,却忽而反应过来,方才他竟然未问过宋大人的意见,“大人见谅,是下官逾越。”
“并非此事,贾大人不必在意。”宋凛生眉头都不曾擡过。
这贾大人似乎将职级看的极重,每每将他这个知府架起来。
宋凛生心中无奈地笑笑,殊不知,他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贾大人年资深丶经验多,若不是……
宋凛生心中一叹,压下那诸多猜想。不论如何,贾大人也该受到他的尊敬。
“只是,方才大人答应凛生的事……”宋凛生擡手将桌案上随风扬起的宣纸一角按下,“贾大人,先有贼匪流寇劫持于我,後有莫名书信威胁于你。”
“贾大人觉得,这两件事会否有某种联系,更甚至,会不会是同一夥人的手笔?”
先是以洗砚的性命威胁于他,後用重金勒索于贾大人,他二人一个是江阳府的知府,一个是知府的副手同知,对方还真是一个不漏,两手准备啊。
这事怎麽看都十分蹊跷。
贾仁闻言止住了动作,不再起身,但他心中焦急,也实在是坐不下去。
他两膝弯曲着,一时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至最後,贾仁身子挺立,最终还是站直了。
“宋大人说得在理。”贾仁略一思索,便当机立断地答道,“依下官之见,不若将此两件事并案侦查。”
“由下官先带人排查城中可有失踪人口,了解对方手上到底有什麽筹码,後再依据线索追查来人的蛛丝马迹。”
筹码麽?
宋凛生那双春水洗过的眼,此刻有如万年寒潭一般,幽深寂静丶难见其深。一道极浅的波澜自那寒潭中泛起,带起丝丝划痕。
贾大人不知,可宋凛生是知道的。
若写这书信的人,与昨日城外劫持文玉娘子的人是同一夥人。
那他自然知道那人捉走了文玉娘子,可他竟不知,文玉娘子作为所谓的“筹码”,竟然叫对方开出了黄金万两的价钱。
那人若将这书信送到他手上,莫说黄金万两,便是他名下所有的田産丶土地丶或是商铺门面丶金银财帛,只要他有的,他全然愿意双手奉上。
只要能叫他换回文玉娘子。
可是,那书信,偏生指明了要送到贾大人手上。
可书信上分明又半句都不曾提起文玉娘子,若那人真是想以文玉娘子相胁,逼贾大人掏出黄金万两来,那何不言明?
更何况,文玉娘子与贾大人素无交集,对贾大人而言,恐怕文玉娘子只是个当初在东街市与他生了口角的丫头罢了,又怎会愿意……
他果真是为了金银而来麽?
宋凛生心中一凛,怕是不一定罢。
那人信中之意,恐怕不在“黄金万两”,而在于“再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