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肯定的答案。
“我凭何信你?”待反应过来,郁昶略显慌乱地反问道。
句芒眉都没擡,待糊纸完毕,凝神想了片刻。
本该自然风干的,可是如今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和闲心。
他一面用法术将纸面变得干燥,一面丹声答道:“信与不信由你。”
“你——”郁昶险些被他呛着,却又别无他法。
从前总听文玉提起她师父如何温柔丶如何慈悲,如今来看多数当不得真。
“她当日答应,一千年以後便放你出来。”句芒提笔,开始为糊好纸的灯笼着色描图,“可後来,阿玉陨落,便将此事托付与我。”
郁昶眉心紧拧丶脸色一沉,“她为何陨落?”
这些事,他从未听说过。
也是,在那暗无天日的沅水河底,又能听说些什麽呢?
还记得文玉封印他的那日,她离去之时走出两步又转回身来——
“我叫文玉,你若是想报仇就来找……算了,你还是不要找我报仇了。”
她话锋调转,扔下这句话便挥着手离开,一走便是千千万万年,再没现身。
原来,是陨落了吗?
郁昶心中一痛,忽然明白了後来沅水河畔的文玉什麽也记不得,看见他之时那双眼睛里只剩下陌生。
画金描红一气呵成,句芒又片刻不停地预备上桐油,也不知在着急些什麽,就好像生怕没时间了似的。
可郁昶的反问却明显让他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
“为了大道,为了苍生,为了九重天丶十方地。”片刻的沉默後,句芒答道。
郁昶显然不吃这一套,略显不耐地刺道:“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
“只独独不为了她自己。”句芒接着说。
此言一出,便纵是郁昶也没了性子,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但是,倒像是文玉会做得出的事情。
“千年之期一到,我有去过沅水河底,本想依照约定将你放出。”
句芒小心仔细地在纸面上刷着桐油,似乎生怕出一点差错。
“可是定元锁对文玉的陨落有所感应,惊自己封住了神识。”
但他同郁昶说话的态度就随意了好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轻描淡写。
“那是文玉的法器,我亦无法随意操控。”
只有在提到文玉的时候,句芒的面目才会变得格外温柔,“她并非轻易失信之人,若非出了差错,定然也会依约前去见你。”
难怪,难怪一千年的约定到时,文玉却没有现身,原来是陨落了吗?
“我别无他法,只能等到文玉在江阳府时,引她去沅水河底。”句芒停下手上的动作,半垂着眼眸不知在考虑什麽,“想必你与她的万般造化,自在其中。”
郁昶目光定定,从他的话中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如此说来,句芒早知文玉会出现在江阳,就连何时会到沅水河畔也在他掌握之中。
对于他的反应,句芒倒不怎麽在意,“你今日能站在我面前,就说明我猜得没错。”
这次的桐油上的太厚了,倒显得笨重,不过厚点也好,厚点兴许能留用很长时间。
“你……还真是心怀宽广。”不知为何,郁昶这话中冒着一股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