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是她抱着太灏,而他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仰面向她,高低位的反差下,不自在的人不该是她才对。
怎麽就搞反了呢?
丝丝缕缕的茉莉香气混合着小雪酒的冷冽,氤出非常独特的味道来,令文玉周身发麻丶思绪混乱,她一时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丶现在和从前。
眼前的人影交叠着,慢慢地就将她带回了在衔春小筑的那时候……
宋凛生就是这样依偎在她掌心,一双动人的眼睛盯着她,对着她们一同种下的稻穗说——
“人生六十年风雨,不过换稻穗成熟一百二十回。”
“每回,我都想同小玉一起度过。”
也是这样的情形,也是这样面对面说着话。
文玉恍惚地俯身往下看,正对上太灏那双泪水洗过的眼,朦胧闪烁却清亮非常。
她没有出声,却也没有抽回手,就任由太灏这麽倚在她掌心。
後者毫不退缩,试探着更加贴近文玉,太灏轻轻转动面颊摩挲着文玉的指尖,让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大概知道,文玉不会拒绝这幅皮囊,先前他怕她只喜欢这幅皮囊,如今他怕她连这幅皮囊也不喜欢。
哪怕她只喜欢这幅皮囊也没关系,他只知道此刻她眼中倒映着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我们一起看的雪白梅红,你也同他看了?”用一种近乎蛊惑的声音,太灏试探着问道。
文玉眼睫颤了颤,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面对这双水汪汪的眼睛,文玉也笑自己昏了头,好半晌才想起来他说的约莫是郁昶。
毕竟数百年来,除了郁昶她身边也无旁人了。
“嗯。”看了便是看了,她不会撒谎。
太灏眸光闪烁,显然被她的直白气得不轻却又不能发作,“上回在无常鬼面前,他说他是你的……”
他话说一半,勾得文玉竟真的仔细回想起来,待她发觉之时,已然来不及制止自己。
郁昶曾当着谢必安的面,说他是她的……
是什麽他没有说清楚,因而文玉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她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想大概揣摩几分。
“不是。”文玉如是答道。
太灏闻言眼中晶莹忍不住亮了亮,急促地追问,“那我……”
文玉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慎重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是什麽让太灏以为不是郁昶,便是他?
难道她不能只是文玉,只是自己?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文玉骤然清醒,快速地从这场短暂的幻梦中挣脱出来,一字一顿地看着太灏,“你也不是。”
没再说什麽,太灏沉默下去,忽明忽灭的眸光却是舍不得从文玉身上挪动半分,似乎就这麽痴痴地看着,也很好。
他……也不是。
那谁是?宋凛生吗?
太灏咬紧嘴唇,目中渐渐疑惑起来,奇怪地偏头看着文玉。
他不就是宋凛生吗?
暗流涌动间,烛火映出的星芒在文玉的面颊上跳跃着,叫她半边面容陷在阴影里,交错处将她整个人几乎割裂成两半。
“你跟踪我?”万般挣扎之下,她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
能准确说出前几日她与郁昶的去向,并从细节盘问,恐怕从擢英殿前她就没能真正的与这位帝君分别。
太灏脸不红心不跳,甚至往文玉身前缓缓靠近,他不知怎麽的就丢掉了白日里的矜贵自持,端上一副楚楚可怜丶颇为魅惑的做派——
“是……追随,文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