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胆小丶最是惜命的人。
可是这样的他,会为了守候闻府丶每月都回江阳来,会为了救闻彦姿将自己糟蹋成现在这幅模样。
他在藏灵仙山到底都学了些什麽?
渡人要先渡己,要珍重自身。
若早知会有此一难,她该在江阳碰上闻彦姿的那夜就将他扣住。
“有的,二叔。”闻良见一向的云淡风轻的,此刻却满眼通红丶染上哭腔,“真的有的,二叔……”
陈知枝一面安抚着闻良见,免得他将闻良意勒得太紧,一面不忍心地轻唤出声,“闻二叔……”
江阳的一衆小辈,皆是满脸的哀痛,为闻彦姿忧心不已。
“还要嘴硬。”文玉喂他服下灵丹护住心脉,而後将他脊背擡起来些,免得被血水呛着。
当日调皮捣蛋,只会吃饭睡觉数星星的闻彦姿,如今为了家中小辈,将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闻良意除了受了些惊吓,一根头发丝也没伤着。”文玉料他会想知道闻良意的情形,赶忙说与他听,“你放心好了。”
闻彦姿觉得很奇怪。
他不想哭,但是却有热泪涌出来。
他想离开文玉,却又忍不住向她的臂弯靠拢。
沉默了好半晌,闻彦姿闷闷地答道:“……不全是。”
他讨厌文玉这个臭女人,一声不吭就跑走,将他丢给敕黄,又被敕黄丢去藏灵仙山。
文玉怎麽知道,他一定会选仙途大道呢?
数百年来,他恨她,再也不想看见她。
可话虽如此说,闻彦姿却依偎在文玉臂弯间,闭上了眼——
他好想回到那时候。
阿沅阿珠一左一右地盯着他习字。
文玉翘着二郎腿说要检查课业,做错一道就要扣掉他餐後的酥山。
宋凛生一面打圆场,一面替他改了几个错处。
洗砚和宋伯每日不断地跑来学堂送饭。
申先生和周先生轮流授课……
似乎只要闭上眼,那时候的日子从不曾离开。
“彦姿……”文玉拂去他眼尾的湿润,指尖都在颤抖,“你……哭了……”
即便从前在宋宅的时候,她常说要上山挖个坑将闻彦姿埋了来逗他玩,他也没掉过眼泪。
文玉心中一痛,当即不想再管什麽狍鸮大妖,附身将闻彦姿揽住,“我带你回春神殿治伤。”
师父虽在闭关,但敕黄定然有办法,再加上她,必不会叫闻彦姿有事。
“我不去。”出人意料的是,闻彦姿还是坚持推开了文玉,“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文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什麽事?比性命还重要?”
“……”闻彦姿沉默着不回答。
其实她大概已然猜到,他要做的事与那狍鸮有关,但她没再接着问,也没多说什麽。
瞧着他那满身血污,文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擡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闻彦姿体内。
“要做事的话,不能拖着这副身子去做罢。”她没再阻止他,只想治好他身上的伤,让他得偿所愿。
一旁的太灏丶郁昶交换了个眼神,难得地没有横眉冷对,反而极有默契地同样为闻彦姿注入灵力。
“嗯……”闻彦姿闷哼出声,额角已是冷汗涔涔。
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他还能有这待遇。
文玉不使唤他做事,宋凛生不考他学业,郁昶也不嘲讽他了。